自此,漓江果然爽快的“滚”了足足有月余,再次找上沐淋的时候,她已经开始心无旁骛的研究毛豆的十种烹调妙法。
许是终日研究课业有些疲乏,沐淋竟破天荒的觉着漓江的这项研究比之先前,意义重大。遂特特翘了课,带漓江一同到人界的一处凡世中,向一位毛豆东施学习毛豆的烹饪技法。
至于地狱司门前的提联,也是那个时候二人兴致使然,一拍即合提刻上去的。
听完这个故事,煞煞沉默了……空气恍若静止了一般,只有袅袅的熏香在空中徐徐扩散。
良久……煞煞看了眼漓江,干涩的张了张口,又咽了咽口水,终是闭上了。只是将身旁一饮而尽的茶盏往公道杯旁推了推,示意漓江续茶……
“你这什么表情?”
煞煞斟酌了半晌,硬着头皮答:“额……只是觉得,你们的品味还真是……罕见。哈哈。”干笑了几声,转而又问:“后来呢?怎么没见你们有所来往?”
“后来……就没再联系了。”
\&凤族长老的女儿昔颜来冥界小住,生的端庄娴静,温婉可人……是我此生也学不来的样子。起初,我们相处的倒还过得去,后来她便总喜欢在我面前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什么‘不知道为什么,阿漓喜欢的东西,我就莫名的讨厌。就像阿沐,我原本很喜欢他,因为阿漓喜欢,所以我便也开始讨厌起他了。这几日,都不大想理睬他。’,什么‘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阿漓和别的灵不一样,阿漓真的很奇怪。’之类的话。”
“啊?你就没有回过去‘那正好,我和阿沐玩的时候,也不是很想捎带上你。’这样的话么?”煞煞吧唧着嘴,一副幸灾乐祸的欠揍模样,问道。
“那时候老实的有些脓包,为这话七分膈应,三分委屈了几日,又寻思伤及了沐淋同他青梅之间的情谊,也不大磊落,便傻乎乎的找到沐淋,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同他说了一遍。”漓江平静道。
“所以他就疏远你了?”煞煞有些醉茶,顶着两腮的红晕,捶胸深叹,“那你也太脓包了!”
“谁说不是呢!”漓江也扼腕深叹,“沐淋听了我的话,只是说,‘没事的,可能是你想多了,昔颜性格那样的好。那些,或许是误会,或许是她随口说说的。’”
“听到这样的话,我其实很生气的。原本的设想是,不承望他会与我同仇敌忾,只希望,他能平静的道一声,知道了,再私下妥善的处理好这层关系。说到底,我被昔颜那样说,最根源的问题,出在了他的身上。 可他的话,让我觉得,自己像一个小心眼的坏人。”
“于是,你们就割袍断义了?”煞煞眯眼问道。
“有些失望,想着胡闹了如此之久的友谊,廉价到被他认为,昔颜是性子好的,我是多心听错的。这和拐着弯的骂我污蔑她,有什么区别!”漓江咬牙,一拳头捶碎了一个杯盏。
而后,她若无其事的收拾好残渣碎块,远了了一眼远处昏红的天幕,继续云淡风轻地为自己满斟了一杯茶汤,拂了拂汤面上的碎沫子,笑眯眯地细细品鉴了起来。
煞煞打了个哆嗦,心下暗叹:果然是可怕的女人!
“你说谁可怕?”漓江低垂着眼眸,抬手扣了一下煞煞的脑门,又兀自把玩着手中的杯盏,道“煞煞,我始终觉得,一个灵若是真的在意另一个灵的话,大多数时候都是藏不住的。大事上或可深思熟虑一番,而言行不一;但在细枝末节的小事上,很多时候便都是发自本能。感情如此,友情亦然。所以,我既高看了与他的友谊,舍弃掉又有何妨?”
煞煞只觉后脊发寒,手中的热茶不知何时,也结了一层薄冰。是了!结了血契以后,它能通晓漓江的所思所想,同样的,漓江也能通晓它的。
刚刚居然在心里骂她可怕?它太大意了!
漓江放下杯盏,合上诗册,平静的伏在案几上,一只手自下巴底下移了出来,指尖轻沾散落在案几上的茶渍,又缓缓的移到面前的空杯上,湿润的指腹沿着茶盏杯口平稳的画着圈。
一圈……两圈……有清脆的咿嗡声随着画圈的缓急忽高忽低的鸣响……
寒蝉凋败,唯初秋的晚风还弥留浅浅暑意,正凉薄温淡的拂过,带起漓江身上酥酥麻麻的痛痒。老槐树的枯叶簌簌凋零,落在地上,案几上,漓江的身上……凌乱的就似难以捉摸的愁绪,越是梳理越是庞杂……
漓江记得,香神祭后,沐淋特特送给了她一盆幽昙,还留言道:“听闻女子皆喜花花草草,这个便相赠于你吧。”
而后那盆幽昙在漓江千辛万苦费尽心思的照料下,十分艰难的苦撑了十五日,终于病势已成花叶凋败命悬一线……为此,沐淋郑重其事道:“是我大意了,你哪里是一般的女子。”遂将其收回,养在了自己满是奇花异草的小院中,悉心照料了三年,终于在第四年长出了花苞。
好巧不巧,那时漓江又在钻研《六界珍馐集锦》,里头正正好有这么一道菜品:金风玉露盏。主要食材:幽昙。
据书中记载:午夜子时,将盛开的幽昙从枝头剪下,裹上蛋液淀粉油温七成下锅,炸至定型,捞出放凉,再放入滚油中复炸至金黄酥脆捞出,淋上仙露醇浆调的稠汁,配上外酥里嫩的醋肉摆盘,红白相映晶莹剔透,幽香四溢,当居珍馐榜首。
不出意外,漓江便盯上了这盆幽昙。沐淋先是抵死不愿的,两人就这般来来回回拉拉扯扯斗智斗勇了月余,直至幽昙焕然绽放……沐淋终是半推半就的从了她。漓江掌勺,沐淋摆盘,除了幽昙炸的有些焦糊以外,整道菜马马虎虎还算可口。
那夜,沐淋一面临风洒泪借酒抒情,一面吃的香甜,连花蒂与碎渣都吞干抹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