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城毕竟是莲华水君的地界,出了这样的大事,水君上书神界,神界不能不管。”青帝放下手中的茶盏,正襟严肃道。
“你想怎么管?”
“联手,如何?”
“你先时不是还说看戏的吗?”漓江低垂了眉眼,沉声道。
正此时,皓皓的月光从窗外倾泻了进来,散落在满桌的残羹冷炙之中,清冷萧条。
漓江恍然,她竟无知无觉的同他从黄昏聊到了深夜……
她愈显疲累的单手支着脑袋琢磨:今日,若是遇见除他以外的其他神君,譬如……显圣真君就很不错!那样的话,她定然升上一炉熏香,将其狠狠的欺辱了事。
可,偏偏是他……
思及此次,她眉眼微挑,一手捂茶,一手托腮,眸色深深地看着青帝玄色长袍上傲雪寒梅的绣样愣神。
“到底枫城不是冥界。”青帝又道。
“紫英夫人在刺绣上的技艺,也算是造诣颇高了。六界都在传,她将会成为你未来的帝后。”漓江玩味道。
“你就是这样执掌冥界的?”青帝沉声问。
漓江哼笑了一声,明净的眸中竟泛起了盈盈的水光,她很以为意的应承道:“嗯。差不多吧,牵三挂四……是我一贯的作风。”
见青帝并未接话,她又颇为顺手的提过青帝面前的茶壶,为自己再续了一杯热茶,“太昊,届时……你千万别给吾送上喜帖。吾并不很想目睹你与她人的幸福。”
“就是这个东西,让你修为精进的吧?”青帝略微斜眼瞥了瞥伏在一旁闭目养神的煞煞,话锋一转,意味深长。
霎时,煞煞葡萄干似的小尾巴抖然翘了翘,肉嘟嘟的小腚往尖刺里一团,颇为扎手的对着青帝就是一通的龇牙咧嘴:“你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就是这个东西’?”
话音刚落,一道青光便直直的落到了煞煞的脑门上,它被揍的是眼冒金星,圆滚滚的在桌面上转悠了两圈后,一头栽到了红亮亮油腻腻的水煮肉片汤中……
漓江的眉头微不可察的蹙了蹙,一向逆来顺受的她第一次动了怒,可是腾腾的怒火在对上青帝冷峻的面容时,又生生的熄灭了……踌躇了半晌,她方踌躇出这么一句话来:“我不该提她的。”
顿了顿,复又嗓音凉凉道:“你原是这般的……讨厌我。”
……
翌日的午后,天高云淡,秋风萧瑟。
百草居雅间一位身着绫罗绸缎,皮肤白皙,长相风流的贵公子正斜倚在卧榻上,一面听着丝竹管弦之乐,秀气的手指还搭在膝盖上随着乐曲打着拍子;一面听着座下三五好友谈及这枫城最近发生的怪事。
头戴翡翠发冠,一身绿衣的男子斜支着身子说道:“最近新出了一则恶鬼杀人的案件,你们可曾听闻?”
“是玉家那个失踪的小公子吗?”
“非也,玉家那小公子七日前就已被人寻到,尸首被发现的时候,正摇摇晃晃的挂在一棵歪脖子树上,风干的像颗炸眼的红刺球一样。我远远瞥了一眼,啧啧啧……死相极惨,浑身上下被无数根头发丝儿那般细的银针穿透了,鲜血就那样顺着银针渗透出来又干涸凝固的附着在银针上面,乌红乌红的令人作呕。也不知道是疼死的,还是吓死的,或是血竭而亡耗死的。”蓝袍男子龇着嘴啧啧道。见一旁给他倒酒的白面小生生的俊俏,对着那小生便是一通胡摸,上下其手……
枫城有两大风月场所,其一是沁芳花楼,里头满是花容月貌的年轻女子,做的自然是皮肉上的生意;其二便是沁芳花楼正对门的百草居,与花相对,百草居里头皆为朗月清风的俊美男子,接待的都是六城之中有特殊癖好的世家子弟、城邦贵族。
绿衣轻笑着将杯盏中的酒水一饮而尽,饶有兴致的继续道:“这次的事也算是玉家公子的后续了;仵作竟在他的腹中刨出了半颗脑袋,先不说这半颗脑袋是怎么到了这个玉公子的肚子里头,就单说这……没了半颗脑袋的人,他还能活吗?”
“这……这可是真的?那脑袋的主人找到了吗?”一个身披狐裘的男子怯弱的问道。这人本名史赖,因嫌自己的名字不甚风雅,故对人只说自己叫史风雅。他是枫城有名的破落户墙头草,哪家出手阔绰请他吃酒,他就唯哪家是从;又因其颇有几分才情,模样也还算周正,还懂得些周旋于男子之间的谄媚侍奉的手段,故而他总不缺下家,更是成了百草居隐藏的头牌。
上座的贵公子眼皮抬了抬,自史风雅的身上扫过;昨夜的缱绻娇喘,以及一些露骨的画面忽的涌上了他的脑海……贵公子微微红润了脸颊,清了清嗓音温声道:“找到了,这便是最近传的沸沸扬扬的恶鬼杀人案。那半颗脑袋的主人正是秋雪居的头牌戏子——湘官。”
“湘官?是那个玉小公子每次来百草居都会带上的湘官吗?”史风雅软着嗓音有些害怕的问。
“是,而且……那玉小公子的尸首是在七日前发现的,而湘官是在前日当着秋雪居一干众人的面上,活生生的顶着没了半颗脑袋的头颅走入自己的房中,而后在床榻上凄惨狰狞了半个时辰方血竭而亡的。”贵公子说到此处不禁拢了拢衣襟,不再言语。
史风雅哆哆嗦嗦的愣怔在席位上,迷茫的看着面前的酒盏,也默不作声……
“然后呢?”蓝袍男子问。
“哪有什么然后,然后就是官府的人到了呗,一推开门,湘官刚好在床上咽气罢了。”绿衣男子局促道。
“咱们枫城一向太平,民风随和。怎么就……这……究竟是为何竟变做这般?”史风雅痛心疾首的问道,他原本想问究竟是什么东西作乱,又怕这样失敬的称呼会开罪了那个东西,反给自己招来厄运,遂改口道究竟为何变做这般。
“为何?唉!这要怎么说起才好呢?”绿衣男子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