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皎皎的明月洒了一路的冷辉,道路两旁的丛林处,树影婆娑。
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手执弯刀利刃似暗夜独行的一匹恶狼般身形矫健的往林荫深处死命奔去,片片带起的叶似霜刀锋利在他的周身划出了道道血口。终于,他还是体力不支的单膝跪倒在地,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你是何人?为什么要杀我?”他强撑着身子,勉力问道。
“就是你……杀了花可人,对吗?”红衣少年自皎月当空落下,手摇一把雪白折扇,语声慵懒,恍若天籁。
“你究竟是谁?”少年眉头深蹙,警惕道:“你不是人,也不会是仙,你究竟是谁?”
红衣少年悬浮于半空之中,支着头架着腿很是闲适的侧卧着,火红的衣摆凌风铺展开来,在冷月的衬托下,好似镀了冷霜的红枫好看。他斜睨着眼,只去欣赏自己骨节分明的纤长玉手,朱唇启合道:“本王再问一遍,花可人可是你杀的?”
“你是……你是司颜鬼王?为什么?”衣衫褴褛的少年骇然:“她的心肠毒如蛇蝎,我只是用了弯刀利刃封了她的喉,这样的死法于她而言算是仁慈了。为什么?为什么因为我杀了她,你就要杀我?”
“不为什么,谁让你动了你不该动的人?”枫颜冷笑,眸中渐渐升腾起了快意,“自枫城一别之后,本王便再没有杀过人了。你说,今次本王应当如何了结你呢?想必,那定会是一件极其有意思的事情。”
“你……你答应过冥司女帝,你答应过她不会再轻易杀人,更不会再轻易噬魂夺魄的!你怎么敢?”少年瞪大眼眸,面上满是惊恐之色。
自青要山一别以后,阿念便再没有动过轻生的念头了。这十几年里,他一直很努力的让自己活下去。世人都说他是灾星,灾到骨子里头,最后连同骨头都透着厄运的灾星;可是漓江告诉他“犁牛之子腥且角,虽欲勿用,山川其舍诸?”。他想,即便他灾到了骨子里头,可上苍还是长养了他;只要长养了出来,总归还是会有些用处的。
自此,他便开始四处收集凡界作恶之人的讯息,并设法接近那些恶人,神不知鬼不觉的令他们屡交恶难,最终一命呜呼。除了施罚于恶人之外,他还不忘修行,倒也不是为了漓江所说的羽化升仙。他听闻冥界已有两大鬼王坐镇,便一直很想成为这第三个鬼王,以追随漓江,偿还她对自己的知遇之恩。为此,他还收集了许多关于冥界的情报,并两大鬼王的喜好生平。
再有三年,只要再有三年,他就可以修成怨鬼之躯了。只要再三年……所以,现在的他还不能死!
“本王可以不吞噬你的魂魄,不过……本王也不想再在冥界见到你。”枫颜面露阴狠之色,很是不屑道:“你可知人界还有一种死法,叫做什么来着……”他用指尖轻扣自己的额头,作势又想起了什么似的,一字一顿道:“叫做——地-缚-灵。”
说罢,他微微支起身子,折扇一摊,轻笑出声:“想来,将它用在你的身上,应该会更有趣吧。”
“你想把我困死在这里?”阿念只觉后脊发寒,现在的他并不是枫颜的对手,可他也并不想就此困死于此。
“你可知,花可人在人界都做了什么?”他语带怒意地辩驳道:“你也曾被奸恶之人逼到走投无路过,今日,却要助纣为虐么?”
“哦?”枫颜听闻此说,凤眼微挑,似是在逗弄一只垂死挣扎的蚂蚁一般,面若寒潭道:“那你倒是说说,她都做了什么?”
“花可人出生名门世家,自小锦衣玉食,在上有父辈疼爱,在下有弟兄维护,又与东宫定有婚约,可以说是身份尊贵,命途顺遂了。可她,为了一己私欲,什么所谓的容颜永驻,自十五岁起便开始以妙龄女子的鲜血沐浴。每沐浴一次,便要搭进百人性命,而她每十日便要以人血沐浴一次。三年里,经她之手殒命的女子没有上万也有成千。我杀她,不过是替天行道而已。”
“你说的这些,可人在无间地狱已然受到了惩罚。现在,我们还是好好谈谈你的惩罚罢。”枫颜沉声答道。
话罢,一道磅礴的灵泽带着淡淡的枫香从正前方向着阿念袭来,将他狠狠托举又重重的摔在了一棵百年古树的粗壮树干之上。他的身子就如风中布偶一般,毫无招架之力的被任意抛甩,最终形如烂泥般地跌落在了泥地之上。
这样的一击,于凡人而言,怕是早已连同五脏六腑都被震碎了大半。可阿念挣扎了几下,自口中吐出几大口鲜血后,竟还能强忍着五内俱焚的痛楚,从地上吃力的攀爬了起来。他强倚着树干,气息大乱道:“颜……颜鬼王是想徇私枉法,包庇……包庇她么?你这样做,就不怕女帝知道了……”
“她不会知道的。”枫颜邪魅一笑,墨色的发随风轻起,一半没入夜色,一半衬着月光;那殷红的发带细而长的随着清风飞扬,为这沉静的夜色平添了一抹血色的杀意。
“倒是你,左一个女帝,右一个女帝的。你以为你抬出了阿漓,本王就会放过你么?”伴着一声轻蔑的“可笑”没入夜色之中,枫颜的眼底终是透出了一股杀念。他只略略抬手,长袖微扬间,几道血色的丝线便从袖兜飞出,将阿念结结实实的系挂在了古树之上。随即,一片红叶自古树的枝头凋落,透着寒芒落向了阿念的肩头……
“你既对冥界之事这般了解,便不会不知本王最爱收集人皮用作扇面。尤其,你这般模样俊俏好看的皮子。”
于此同时,一道隐忍而又凄厉的喊声响彻林雨,那片红叶竟将阿念的面皮完好无损的自后背起刀生生剥离。殷红的鲜血滴滴答答的自他血肉模糊的身体滴下,落在了腐叶堆叠的地上,缓缓晕开,似地狱盛开的彼岸鬼魅狰狞。被悬挂在古树之上的人还在微弱地挣扎着,浑身上下的嫩红经小夜风轻吹,比之凌迟还要痛苦上百倍千倍……
枫颜见此,也不免喟然长叹:“从前的那些人,被本王活剥了生皮,没多久便就都死了。你竟还能坚持的这般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