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着一袭月华彩锦织就的霓裳,在黑云压城的衬托下,皎皎宛若天外谪仙,哪还有什么冥界怨鬼的幽怨模样。
“小姜。”漓江颔首道,“倒是不曾听闻夜幽大帝娶过妻,纳过妾,动过情,甚至……都不曾听闻,他捡过孩子。”
“真是见到鬼了,那他怎么会有个女儿呢?”煞煞不知何时,也从簪子幻成了刺猬形,它伏在漓江的肩膀上,皱着眉严肃问道。
“这个我是知道的!”马面强压着心中的喜悦,激动道,“因见不得光,所以没人敢议论。久而久之,大家便只知道他有个女儿,却并不知道这女儿的来历。”
“所以,她的来历是……?”谢必安凑上前,好奇道。
“夜幽大帝年少游历人界时,偶然救下了一名白衣女子。他见那女子容色绝艳,便对她一见倾心。只可惜,白衣女子早已心有所属,对大帝的追求,只是一再的避让。许是正值意气风发的年纪,又许是做惯了一界的王,便觉得只要是自己喜欢的,都必须归于自己囊中。他见那女子对自己抵死不从,便开始挟恩图报,威逼利诱了起来。最后,甚至不惜以她心上人的性命为筹码,强行逼迫她委身于自己……”
“后来成了吗?”墨绪冷不丁问道。
他是真心实意的想知道,夜幽的这个强扭瓜法子,实不实用。
“算是成了吧,不然……怎么会有花落?”谢必安幽幽调侃道。
马面用余光饶有意味的瞥了眼墨绪,端起漓江刚刚拂袖变幻出的热茶,小嘬了几大口,啧啧感慨道:“只是没想到,那女子却并非一个任人揉圆捏扁的柿子饼,而是一位烈性女子。都道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为了报这个仇,竟隐忍了整整五十年。这五十年里,她对大帝恩爱缠绵,极尽柔情密意,都只是为了让他彻底的爱上她,再失去她。她要让他自食得不到她又无法忘记她的苦果。”
“大概在最爱的时候失去,才是最为挠心抓肝的吧。”漓江喟然叹惜道。
她摇头放下杯盏,欲再抓几撮毛豆吮上一吮,方发现才变幻出的几大碟子花生毛豆、果脯蜜饯,现下皆已见了底……她只得再灌自己几口茶汤,漱了漱口,不紧不慢地在袖兜里掏呀掏的,掏了好半会儿,叹了口气,悻悻地对着周遭的鬼友们摊了摊手……
“阿漓,原来你一拂袖,就能变幻出好些零嘴,只是因为你的袖兜里兜了那么多的零嘴呀?”似是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惊天秘闻一样,煞煞嚼着自己怀中的花生米,四仰八叉的躺在果盘上,惊呼道,“还以为那些都是你徒手变幻出来的。”
漓江垂眸瞟了煞煞一眼,没好气的从他怀中抢走了大半的花生米。
煞煞愣怔了片刻,正欲张牙舞爪……
“嘘!”孟姜作了个噤声的动作,又敷衍地揉了几下煞煞的小脑瓜子,顺势一把将它提溜进自己的怀中,捂住了它的小嘴。
“你继续。”她抬头看着马面道。
马面本想趁着煞煞插话的档口,歇歇嘴,吃点子的零嘴……可果脯点心早已被吃的精光,大伙又听的那般聚精会神,他只好咽了咽口水,暂且抛开私欲地继续道,“花落出生不过三日,她便留下血书,头也不回的跳轮回井往生去了。血书设有奇诡的术法,上誓曰:若是转世为人后,再遇夜幽大帝,自己必不得好死!”
“应验了吗?”墨绪急切问道。
“起初,大帝并不信这些。为她悖逆了几回天道,搞得自己长年的遍体鳞伤。但无论他如何做,都无法改变他出现在她的生命中后,她就要遭受凌迟惨死的噩运。当看着心爱之人正值花季,便要血肉模糊的惨死在自己的面前,他终于选择了放手……“马面长吁了一口气后,无奈道,“堂堂地一界鬼王,想要什么得不到?可偏偏就有那么一个女子,如他的掌中钉心头刺一样,拨除不得,融入血肉不得……这大抵是他第一次真真正正的品尝到什么是可遇不可得的滋味吧!自此,他的性子沉稳了许多。辗转的千年里,他虽还是对其念念不忘,却也并未再做什么强扭瓜的荒唐事了,也并未公然出现在她的生命中。她的每一世,他会微服到人界,会远远的看一看她;见她与别的凡人携手生子,相约白头……他也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原是这样……”孟姜单手轻扣唇瓣,也有些许动容,“因一时的少年意气,搭上了自己的余生,默默地隐忍不发地守护着一个永远也无法触碰的人,守护着她与别人的一世长安……也不知,他战死在九阴剑下的时刻,心中最为惦念的会是什么?也不知自此往后,那女子在人世,再未有人守护,可会有须臾的怅然若失。”
“我倒是觉得那女子如今大仇得报,也算是求仁得仁了。”漓江托腮,硬着心肠感慨道,“也算是圆满了。”
若她,也能如那烈性女子那般硬心肠,立恶誓,或许……在这份千年的记挂里,黯然神伤的就不会是她了。自然,无论她如何,神伤的也不会是青帝。在一份感情纠葛里,总是谁更冷心冷肺,谁更逍遥自在的。
“情之一字,最怕牵扯。五十年的恩爱缱绻,只怕她不会不对夜幽生出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孟姜对此则显得担忧,“女帝,人心不比石头,多多少少总是会焐热的。”
“是么?”漓江倚墙远眺,眸光似有闪烁,“小姜,铁石心肠又何尝不是一种修炼呢?”
“若是阿姊喜欢听这个……”墨绪清了清嗓音,打断道,“我这,最近也有一则趣闻,是安插在神界的探子来报的。就也说来,给诸位听个热闹吧!”
“快说,快说!”煞煞伏在孟姜的怀中,挣扎着嚷嚷道,“是什么样的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