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死……不相往来?”漓江挑眉。
“噗……”一时没忍住,煞煞立即动作麻利地护住了头部——隔三差五的被漓江叩头,它的脑袋已然掉毛秃噜的很是严重,近来难得的冒出了几根新毛,对此它表现的是格外的珍惜爱护。
“把爪子放下来,我又不揍你。”漓江喝着桂花茶,眯着眼看着煞煞的滑稽可笑模样,没意思地散漫道。
“一整个下午,你一会儿喝茶,一会儿玩指甲;不是发呆,就是蹂躏我……”
“嗯?”漓江色厉威逼道。
“嗯……”煞煞咬了咬手指头,小酝酿了一把,目光坚定道,“阿漓,要不……你还是别做生意了!”
“不做生意不行啊……”漓江哀叹。
“会不会是你对冥界的经济状况,产生了某种奇奇怪怪的误会?”煞煞推测道。
“误会么?”
“或……许……”
“或许?”
“大概。”
“……”
……
在冥魔之战止息的两个月里,六界百世并不像漓江想象中的那样消停,大事没有,小事却是不大不小的发生了两桩。
大概,平静的日子虽然无灾无难,却也容易招致精神的匮乏;百无聊赖、清汤寡水的日子过惯了,六界生灵就开始团结一心的期盼着,能够冒出几个好事之徒来搅弄风云。
期盼着……期盼着……妖界就出了个怪事。
受妖界万妖敬仰的妖君玉壶冰心在一月之前忽地人间蒸发了,先是小妖们叽叽喳喳诚惶诚恐的满大海捞寻妖君;后是大妖们坐立不安,天上陆地的张贴寻君启事;到最后,甚至惊动了妖族文物级别的长老。
年迈的长老们拖着自己几近腐朽的身子,求到了灵族西王母的门下,不曾想,竟得到了一个骇人听闻的惊天巨闻……
据传,拜访昆灵山西王母的时候,妖族长老去了有十二位,回妖族的时候,就只剩下了七位了。少了的那五位长老,因年事太过的德高望重,在听到这个毁灭性的惊天巨闻后,一口气愣是没能顺的上来,当场就突发心梗撒手人寰了。
幸存的七位长老相互扶持着,颤颤巍巍地回到妖界,白事都来不及办一场,便就着急忙慌地召集一众大妖,斥巨资严密封锁消息:玉壶冰心因修炼邪功,被邪祟污秽之物所控;不仅盗取了北辰宫的银桂树,还重伤了古已水神。
然而,六界百世哪有什么不透风的墙,妖界的巨资前脚才批下,妖君玉壶冰心不知死活得罪北辰宫的消息后脚就成了其余五界茶余饭后的谈资。
……
那个时候,漓江正对着一碟子的炒泥鳅发愁:“阿颜,最近的生意很惨淡吧……其实,我吸食几个时辰的月之精华,也能饱的。”
“噗……”枫颜笑道,“阿漓,你又在说胡话了。这个‘醉打金枝’可是我在六界酒楼新推出来的招牌菜。选的是上等的幼年黄鳝,以烈酒闷晕,在不伤及其外观的情况下挖除内脏骨头,再灌入鯈鱼肉醢,热油炸至外焦里嫩色泽金黄,最后与荀草一道加烈酒爆炒出锅。你尝尝,可还吃的习惯?”
他的眸子亮亮的,就似装满了漫天的璀璨星河一般,身上缠着的绷带,却是严严实实从额头面颊层层叠叠包裹至手指脚踝……由此可见,糜魇揍他的时候,是下了多狠的手……
好在后来,她抄着木棍,也顺带着帮枫颜连本带利的讨回来了。
漓江还记得,史风雅将他抬回红楼香枫的时候,抽噎地那叫一个不成鬼样,就这样抽抽噎噎了半晌,方憋出这么一句话来:“颜大人他……颜大人他浑身上下的骨头都碎了……”
原本以为,这么重的伤,不用灵丹妙药吊着,养他个一年半载的……都未必下得来床。没想到,不过几十日的功夫,他竟能活蹦乱跳地研究起招牌菜谱了。即便是要缠着一头的白绷带,他也能让自己的头发错落有致的透过绷带,极具美感的披散下来,还真是如墨绪所说的那样,身体健硕啊!
“阿颜,你的伤,真的没事么?”漓江还是有些担忧的。
“比起初见阿漓时的千刀万剐,这个只是看着吓人。”枫颜摆了摆手,一副小事一桩不必在意的模样。
“……”漓江开始担忧起他的精神状况了……
“嗯……不错!不错!” 煞煞吧唧着小嘴,一副醉醺醺很是受用的模样,夸赞道,“这个‘醉打泥鳅’一口咬下去,外表酥脆,肉质鲜嫩多汁,还带着一股荀草独有的清香……真是妙啊……噢!还有回甘!”
“是‘醉打金枝’!不是泥鳅!”枫颜托腮,义正言辞地纠正道。
他又抓起了身侧的算盘,“噼里啪啦”地熟练拨弄了几下,握拳垂掌拿定主意道,“一两金的确是便宜了些,也该考虑涨涨价了!”
“一……一两金一道菜!?”漓江瞠目,哈喇子就快要滴至桌面。
她想,她大概是知道了……枫颜生意日渐惨淡的原因。
“是吧!阿漓也觉得一两金便宜!”枫颜的眼睛更亮了,他激动道,“阿漓什么时候也这么会做生意了?和你说啊——这鯈鱼,可是我派专鬼不远万里去到芘湖打捞的,翌日天微亮就被送往各界酒楼,送到的时候鯈鱼还能在木桶里活蹦乱跳呢!据说食此鱼者,可以止忧;还有那个荀草,久服可以美颜色。阿漓,你要多吃些才好。”
“如果卖不出去……是不是得亏很多钱?”漓江咬碎了一根泥鳅,有些心虚地提醒道。
“做生意嘛!亏亏盈盈乃是商家常事!阿漓,放宽心。”枫颜笑道宽慰,“不过!一道菜竟能做到如此之全面,是该好好涨涨价!”
这句话听在漓江的耳朵里,是无论如何都让她宽心不起来了。
她的脑海里再次浮现出糜魇居高临下很是嘚瑟的炫耀:“本尊的魔界小友都在私下议论,冥界的司颜是如何如何的穷困潦倒,揭不开锅了。”她又看了看枫颜,还是那副穿金饰玉穷开心穷开心的模样……
她又想到墨绪愁容满面地对着糜魇道:“要不是为了养家糊口,谁愿意做着刀尖舔血的活计。”
——他们都这样了,她还欠着他们一千八百三十七年十一个月又三天的奉例……
“阿颜,要不……我还是把我先前诓你的三分利息,都还给你吧?”终于,漓江那颗已然昏睡了千百多年的良心,在今日难得的痛了一下。
“阿漓,你是不是对我的财力……有什么误会?”枫颜皱眉,若有所思道,“你这几天……都很奇怪!”
……
“呦——吃饭呢?”墨绪端着一大盘的酱烧兽头,踏着一地的槐花冷屑,招招摇摇就往漓江枫颜这边走来,“听说这个妖孽能下地了,本王特地来欣赏一下,他是死了还是残了。”
“画皮鬼么?这里不欢迎你。”枫颜双手环胸,满眼的嫌恶。
“看来恢复的不错嘛,吊死鬼。”墨绪笑眯着眼,一副人畜无害,大人不记小人过的模样。
“小绪,今天心情不错嘛?”漓江一把将煞煞提溜到怀里,又用袖摆扫了扫石凳上的槐花碎瓣,示意墨绪来坐。
“漓姐姐,这个是……咸鸭蛋炒泥鳅么?”墨绪就像见到了什么了不起的新奇物件一样,他瞪大了眼珠,凑着那碟子“醉打金枝”端详了好半晌,又用干净的筷子在上面戳了几戳,一脸鄙夷的叹了口气道,“嘶……真是不可思议诶!”
“咔嚓”一声,枫颜生生将自己的银筷子折成了两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