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这么说……这个女帝还是挺好相与的嘛!”一个奶声奶气的小东西突然就夹在了两大鬼的中间,披着蓝紫色的小斗篷,黑着两窝空洞的眼窝,捏着小肉爪询问道。
“鬼哇!”两大鬼被吓的同步后退,大呼小叫地抢着唯一的长矛,以求自保。
“哇——,你们不就是么?”渊渊无精打采的扯了扯嘴角,语色平平道。
两小鬼听觉有理,愣怔在原地,小眼瞪大眼地用惊恐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起眼前的这个小怪物。
“婴灵?它是夭折的婴灵诶!”两小鬼稀罕道,“第一次见……哇!长这样!原来长这样子!”
渊渊自木板栈道上幽幽地漂浮了起来,悬在同两大鬼同等高度的半空,大圆脑袋和细弱的四肢随意晃荡,活像一只阴暗的晴天娃娃。娃娃的一只小手从斗篷中探了出来,肉乎乎的指头轻点虚空中徐徐飞升的雪絮,被触及的雪絮似是同他产生了共鸣一般,发出比其它雪絮还要明亮的微光。它又俏皮的在渊渊的周身停停绕绕了好一会儿,方随着其余的雪絮一齐飞向遥远的天际。
“最讨厌冥界的冬雪了!”渊渊抱怨了一句,又捏着小拳头狐假虎威地恐吓面前的两只大鬼道,“我可是很厉害的婴灵哦!如果不如实回答我的问题,可是会被我无情的诅咒,十世饱受厄运缠身而不得解脱哦!”
“嗯嗯!”两大鬼陡然打了个激灵,齐齐点头道。
“我问你们,司冥大街在哪个方向?”渊渊狡黠地笑问道。
两大鬼齐齐抬手指了指西南的方位,撂下长矛一溜烟撒欢一样地跑了……
孟姜听悬崖下的话头不大对劲,便探头往底下认真瞅了好几眼。
“似是……又来了第三只小鬼,两小鬼被恐吓,战战兢兢地同第三只小鬼交代些什么……但,我并未见着年久失修的木头栈道上还有第三只鬼魄的身影呀?”她又别过头去,看向月君问道,“月君,崖下几只鬼讲话?”
“两只,一只赤面白牙,一只青眼无牙。”月君疑惑道,“是刚刚他们的行为有些奇怪么?”
“活像人界的中邪!”孟姜笃定道,又摇了摇头,“许是在地狱司当差,压力过大,精神失常了吧……回头,我提醒阿颜几句,下属的身心健康也是很重要的!”
“小孟。”月君郑重唤道。
“嗯?”孟姜应答。
“只听常理说,凡人是看不见鬼魄的。在你们冥界,是不是所有的鬼魄都可以被所有的鬼魄看见?”月君若有所思道。
“啊?”孟姜哑然,“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
……
年关将至,这是漓江第一次意识到,过好一个年的重要性。
从审批账目中解脱出来以后,她豁然发现,所有的事情原来都可以那么的轻松,那么的容易被理解!所谓的轻松就是,她开始像模像样的自主张罗起司冥大街张灯挂彩的一应过节事宜,却丝毫不觉繁琐;所谓的容易理解就是,在青帝淡出她生活的日子里,她越来越能理解,自己为什么不能被他喜欢。
用人界的话来讲,有时候一个人遇上了另一个人,从相遇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他们的结局,就是那么的没什么道理可讲。一个人会喜欢上一个人时,可以是一见钟情,可以是相知相许,可以是长久的陪伴;一个人不喜欢一个人时……即便见上再多的面,也只能沦为相熟;即便青梅竹马,也只会是亲人;即便执着的捆绑,也会互生怨怼。
所以……他不喜欢自己,就是不喜欢自己而已,没什么道理可想,只是不喜欢……而已。
陆判端着几盒式样喜庆的糕点,走到漓江跟前,问道:“女帝,冥司大街的大红灯笼已然挂好,这几盒糕点,你挑挑?”
“听说凡人过年很有意思,难得冥界的第一场年节,肯定是要办的热闹喜庆的!”漓江笑意洋洋道,“糕点可以捏成阿颜、小绪、煞煞、小姜、阿傍、马面、必安、风雅……嗯……不得不承认,还是无救好听一点!还有我和你的模样。还可以做成上下层阴阳两个礼盒,上层糕点是我们人身的模样,下层糕点是我们鬼身的模样。如果没有鬼身的话……就按照日常模样和打架时的模样好了!”
“可是女帝……这么喜庆的日子,如果小鬼们买到礼盒一拆开,看到的不是曾经将他们扒皮抽筋的阿颜大人,就是把他们送入地狱司受苦的墨绪大人,甚至还有把他们的魂魄从人界生生拘来的谢范两位大人的话……这个年他们似乎会过的很是阴郁……”陆判规劝道。
“这样……”漓江放下手中剪窗花的金剪子,有些不舍道,“好吧……那把他们摘出去,放在限量版特别礼盒里。嗯……就送给那些罪鬼好了!”
陆判满头黑线,如果把这送给那些罪鬼们,大概起不了什么震慑作用吧!怕是他们日日夜夜巴不得把这几位大人生吞活剥了的妄念,反而就在年节得偿所愿的实现了。
陆判只得再调整措辞,费些唇舌道:“主要是……女帝,剩下的大人们只是没那么突出,我们在小鬼心目中的形象,其实算不得正面。毕竟是个喜庆的年,还是挑些正常式样的糕点吧。”
“自然不要正面,要的就是想让他们居安思危的被恐吓那么一下!”漓江信誓旦旦道,“不过……如果是问心无愧的小鬼们吃到我们模样的糕点,想必会心情复杂的同时,没准还能同我们拉近些距离呢!”
陆判张了张嘴,在说服漓江的这件事上,虽然他已实战演练了不下千年,但……或许就如女帝研究不明白审批账本一样,他也始终没能明白怎么的在一次又一次的对话中找准漓江的逻辑,切入漓江的逻辑,再掰正漓江的逻辑。不过,一想到在这种事情上,就连后来勤学苦练、博览群书的墨绪大人,也没能掌握出其一二分的精髓,陆判就莫名觉得很是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