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阳有些局促的搓了搓手,受气包一样欲言又止了一下,方应了声:“是!”
“开阳,你留意守好,务必确保阵法完成。”东皇又重复交代。
开阳又道了声是。
漓江觉得,东皇的话里透着古怪,又说不出是哪里的古怪,但看开阳那副委屈受气的小媳妇模样,就越发觉着,今日哪哪都透着古怪。
她开了开口,又不知道应当问些什么,以打发了这份古怪。
揣度着……总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为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提裙跑路吧?
漓江在原地踌躇了小半会儿,最后终是踌躇出了一句,“开始吧。”
后来的后来,漓江每每回想起这一日,都后悔的浑身打颤。
有些事情,就算积攒到了箭在弦上临门一脚的势头,在性命的面前,也是应当刹住脚的。
……
东皇的结界金光四溢的凝成,还透着浅浅的紫气氤氲,莫测焜耀了整个菩提小院。
五界唯尊的灵泽法力,原来是这个路数,漓江大开眼界的感叹。若要认真论起来,她的燃香之道,也算是难得一见的盛景,偏她总爱到处显摆,显摆着显摆着……反倒变成了不值钱的模样。
懊悔已无用。
吸取了千百年前冥煞山寻煞煞的教训,今次,漓江的身上是带了刀的。
刀刃被枫颜淬过麻药,据说割腕剜心起来,可以一点疼痛也感受不到。
手腕的鲜血涓涓而下,凝着香泽,浮沉在虚空之中,绽成了一朵硕大的粉杏。粉杏香引四散,花蕊处又升腾起袅娜的线烟,轻飘飘的随着香魂引路,向着古已的眉心飞去。
这样绮丽的景象,一连就持续了三个时辰。二十八重天上看不见朝阳,自然也没有昏红的霞阳,有的只是浮光涌动的河塘,自光耀至红绯,至明星璀璨……
结界终于开始缩小,将粉杏线香一并缩小,最后,尽数落入到了古已的眉心。
漓江难得失态的当着众灵的面,歪倒在了石板地上。
她有些后悔,平日里无论去到哪里,都总是单枪匹马,从未想过要带个鬼呀魂儿什么的,相互依靠。今次,已经知道会搭上大半条命去,还是大意忘记了挑个鬼王一道儿。
现下好了,歪在地上,连个搭把手的魂儿都叫不出来。待会儿,说不定还得拄着棍棒,连爬带摔的囫囵回她的槐花小院。
正这样想着,煞煞却从她的袖兜里钻出了脑袋,有些不服气的抱怨:“阿漓,我不可依靠么?”
漓江恍然了一下,又哀叹:“你连个人形都没有,怎么搀扶于我?”
煞煞咬牙,那个恨呀!
“动了!动了!”开阳惊喜嚷道,“神尊,古已的手指动了!”
东皇就似被泼天的富贵砸懵了脑袋一样,不敢相信的呆怔在原地,竟还变得结巴,“这……她,女帝,可是救下了?”
漓江虚脱的点了点头,面唇煞白如纸。
东皇这才放下心来,几步到古已的榻前,打横将她抱起,又回过头对漓江道,“荼蘼石碑在不周山谷的消息,摘取石心的方法,都是神君亚父透露给本尊的。这是……吾欠亚父的。”
漓江的身子失血过度,连带着脑子也不大清明。她不知道东皇为什么要和她说这些,但毕竟人家说给自己听了,总不好连个响动都没有。
她有些吃力的点了点头。
“所以……本尊对你有愧。若是日后还有机缘,定当奉还。”东皇话一说完,也不等漓江再次费力的点头,直接带着开阳,麻利利地离开了菩提小院。
漓江彻底懵了!兀自歪倒在石板地上,一头的雾水。
自己好歹也是他东皇的救徒恩人,补血药汤什么的,暂且不提。一口热茶糕饼都没递上,竟就这样将她一人晾在石板地上,不管了?
“东皇这卸磨杀驴做的……也太难看了吧?”漓江煞白的小脸被硬生生的气黑了……
“他说对你有愧?我都怀疑是欠你救命恩情的有愧,还是把你撂在石板地上的有愧。”煞煞目瞪口呆。
“怕就怕他为还亚父的人情,要和神界串通起来,对付我?”漓江咬牙,心下气的,就像咽了一只死苍蝇一般。
“一界的神尊,也忒小人了!忒!”煞煞骂骂咧咧的淬了一口,心里却莫名的惊慌了起来,刺猬毛也不受控制地根根竖起。
“他为了古已,什么事做不出来?煞煞,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我们还是快些离开这里。”漓江也觉莫名的心慌,利落的从地上爬了起来,踉跄了几下,差点儿又要摔倒。
可是……再也来不及了。
天幕之上已经落下了一方威势迫人的法阵。
法阵是伏羲八卦的结法,盘聚着神界五方五帝、青白赤黄玄的灵力。阵眼中的阴阳两仪散着刺目的金光,旋成四象的布局。五方随即落下雷霆,汇成一股结结实实地劈在了漓江的后脊。
漓江被这又是八卦又是四象的雷霆一劈,迷迷糊糊地吐了一口老血,再难支撑地趴在了地上。
她倔强撑起身子,拭了拭嘴角的血迹,骂道:“想不到天界的神灵,行事能够做到如此的卑鄙。趁人之危,传出去,不怕被五界轻看?”
又是一道惊雷落下,在漓江的后脊破开一道长长的血痕……
轰隆隆的,还伴随着不可一世的神旨示下,“你屠神界七十万神兵的时候,何曾给过青帝半丝半毫喘息的机会?”
另一道声音又伴着惊雷落下,“即掌轮回,就应当知晓风水轮流转的道理,今日这八道惊雷,就是为了将你诛杀在此!”
石板地上散着漓江新吐的四口鲜血,烨火赤莲一般的好看。
她的意识愈渐涣散,只能紧咬着牙关勉强撑着。
不能倒下……自己绝不能死在这里,冥界的那些小鬼们,还欢欢喜喜的等着她回去吃糕饼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