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朔到达紫竹亭后,没有进去,只是远远看着裴贺。
他站在亭子里,面向湖心,正拿着鱼食喂鱼。
虽然只是个背影,便让人觉得如沐春风,心生愉悦。
裴朔其实不用问别人,便知他与裴贺的不同。
他们虽然是同一个父亲,母亲都是世家女子。
可从出生便有不一样的命运。
裴贺的母亲贤妃,是衢州李家的女儿,李家早在先皇时,便已退出了朝廷,但门风肃正,家中子弟教养得当,被许多读书人尊敬。
所以贤妃的性子也娴静,在后宫不争不抢,裴贺随了他母妃。
只喜欢闲云野鹤的生活。
可裴朔不一样,当朝太尉是他舅舅,秦家先祖曾随裴氏祖先四处征战,这样的功劳,这样的背景。
即便他不争,也会有人认为他是在韬光养晦,等待致命一击。
所以从出生起,他与弟弟便活在随时被害死的边缘。
长大后,为了更好的保护弟弟和母妃,他必须让自己心狠手辣,这样在暗处的敌人才会忌惮他。
想到这里,他走进紫竹亭。
他不后悔自己的选择,每个人走的路都不一样,没必要为自己没走过的路,过度美化和后悔。
裴贺其实早就发现了裴朔,只不过他想看看他这个八风不动的哥哥发生什么事了,竟如此惆怅。
“三哥,我今日来,是有样东西要归还给你府上的一位女子。”
裴朔听到女子,便想到了娇娘。
可印象中,裴贺与娇娘并没有交际。
“哪位女子?”
裴贺看了一眼裴朔道:“就是那位顾娇娘!”
裴朔倒茶的手一顿,抬眸看向裴贺!
“你怎会有她的东西?”
裴贺那日与娇娘在那间屋子,听到了隔壁的对话。
他当时也很震惊,没想到三哥的王妃竟与那人私通。
同时他也知道了一向对女人不感兴趣的三哥,竟与一个奶娘共处一室。
他承认自己对那顾娇娘有些不一样的感觉,尤其知道她与三哥的关系后,他竟然对她有了好奇。
所以他今日借着还东西,来探一探三哥的反应。
没想到王妃那日的话没错,三哥真的对她不一样。
裴贺笑道:“那日开席前,我闲逛,正好碰到娇娘,她急匆匆走了,不小心掉了手帕,我捡了回去,特意命人清洗干净,今日来归还。”
说着从袖口处拿出一方手帕,上面绣了一个小老虎。
裴朔在娇娘那里,见过这方手帕,是她绣给她儿子的。
他正要伸手接过那手帕,裴贺突然手一抬,躲过了裴朔的手。
“三哥,这个就不劳烦你了,我想亲自交给她。”
裴朔的脸沉了下来,他是个男人,而且他了解裴贺。
如果是他不感兴趣的人,他会有礼貌的远离对方,如果他对谁感兴趣了,必定如现在这般,直接用女孩最喜欢的方式攻陷对方。
裴朔道:“她是我内宅的人,你一个外男实在不便进去。”
裴贺笑道:“她是小郡主的奶娘,等过一年半载后,她就不是奶娘了,到时她便会离开朔王府,所以她不算三哥的内宅人,顶多算个临时工。”
裴朔盯着裴贺满脸的笑意,他无从反驳裴贺的话,他说的是对的。
而且,娇娘那日与他说清楚了,他俩之间只是主仆关系,其他的没可能。
所以他今日更没有理由阻拦裴贺见她。
裴贺心中也有些担忧,毕竟裴朔与娇娘之间的关系,他不是很清楚。
万一两人真有什么,三哥直接与自己挑明了,那他真的一点胜算都没了。
他一眨不眨的盯着裴朔的表情,希望从他脸上看出什么。
可惜裴朔脸上只有冷漠。
裴朔招了招手,派人去叫娇娘过来。
今日娇娘晚上值夜,她正在自己屋里给康儿做衣裳。
来叫她的是一个年轻的内官,她在雁声堂见过他。
她想不出裴朔叫自己去紫竹亭所为何事。
那内官更是一问三不知,即便知道,以雁声堂的规矩,他也不会透露半分。
娇娘一路上想,如果裴朔再提那事,她便当场跳湖威胁,反正她是不会给他当小妾的。
她经历了两世,见多了后宅的尔虞我诈,如果让她从此与康儿分离,只为留在后宅与一群女人争宠,那她情愿去跳湖。
她现在已经知道前世那声音的主人就在裴朔的暗卫里。
其实不管对方是谁,她只要知道那人与裴朔有关。
那前世,那人必定是奉了裴朔的命去的。
她现在当务之急,不仅是远离裴朔,更要防止他知道康儿的真实身份。
她最近将前世发生过的事情,翻来覆去想了好多遍。
但还是不知道前世裴朔是从何得知康儿的身份的。
紫竹亭不属于后院,但他连接了东西后院,所以上次,她离开王妃的凝翠院,返回清风院时,路过了紫竹亭。
她站在湖边,抬头看向紫竹亭,发现里面有两个人。
那内官去请示了裴朔,裴朔正好转过头看向娇娘的方向
裴贺也看了过来。
等娇娘进了紫竹亭,她才看清那人。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是裴贺找自己。
裴贺看了一眼裴朔,对方坐在桌前,气定神闲的喝茶,一点要回避的意思都没有。
娇娘则一头雾水的站在旁边。
裴贺拿出那方手帕,走到娇娘面前。
“那日,你走的急,手帕掉了也不知道,我便捡起拿回去清洗,今日特来归还。”
娇娘看着裴贺手里的手帕,一眼便认出是自己前几日刚绣的。
怪不得那日回去找不到了,原来是掉在了那间屋子里。
她一想到自己与裴贺在那间屋里听到的话,心便提了起来。
她赶紧看向裴朔,生怕他知道那日的事情。
裴贺看出娇娘的担心,便朝她眨眨眼,用嘴型无声说道:“放心,我没告诉他!”
娇娘悬着的心这才落地。
可两人的互动,放在裴朔的眼里,那便是眉来眼去,打情骂俏。
再想想自己与娇娘在一起的时候,她不是在下跪,就是在与自己隔开距离,甚至时不时用身份来提醒他两人的不可能。
想到这里,裴朔的气不打一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