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向松站在远离帐篷的黑暗处,满脸不可置信。
阿塔烈原本粗粝嘶哑的声音,就在刚才竟变成了那个远在京城的威严沉稳的声音。
他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远处篝火旁的阿塔烈随意朝这个方向又看了一眼。
即便离这么远,李向松还是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独属于裴朔的压迫感。
他朝着篝火旁走去。
阿环正好走过来,她从火堆上的铁锅里舀了一大碗肉汤。
司徒滔问:“公主醒了?”
阿环道:“回王子,是的!”
李向松看了一眼坐在火堆边的阿塔烈。
他对阿环道:“把汤给我吧,我给娇娘送过去!”
阿环将碗递到了李向松的手中。
阿塔烈依然镇定自若的坐在火堆边,好像真是一个称职的护卫。
李向松端着汤走到娇娘帐篷前。
“娇娘,是我,我给你端来了肉汤。”
娇娘的声音从帐篷里传出。
“舅舅,进来吧!”
帐篷的门帘被从里撩起。
李向松弯腰进去。
娇娘坐在厚厚的毛毡上,肩上披了动物皮毛的毯子。
晚上的沙漠还是很冷的。
李向松把汤递到娇娘手中。
娇娘端起来,小口的喝起来。
热汤进了肚子,娇娘感觉自己全身都舒坦了。
她的鼻尖冒着点点汗珠。
李向松满腹心事的盯着娇娘喝汤。
娇娘喝了大半碗汤,抬眸看到心事匆匆的李向松。
她问:“舅舅,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李向松进来前,在心底自己练习好几遍要说的话。
可面对小脸惨白,身子孱弱的娇娘,他又说不出来了。
他在此刻终于明白,裴朔为何敢在他面前暴露身份。
因为他笃定自己不会告诉娇娘。
尤其在这样的形势和环境下。
原本来楼兰,李向松心中便一直绷着一根劲。
生怕自己护不好娇娘。
可如今裴朔的出现,竟莫名其妙让自己松了一口气。
在他心底里也认为,只要有裴朔在,娇娘便不会有事。
如果把阿塔烈的身份告诉娇娘,以娇娘的性子,肯定会躲着裴朔,那裴朔保护娇娘就不方便了。
李向松想通这些,再看向娇娘,脸上的神情便轻松了许多。
他不得不佩服裴朔的运筹帷幄,不仅是对战场,更难的是对人心的把控。
他笑道:“没事,只是有些担心你身子吃不消!”
娇娘笑道:“我没事,司徒王子安排的阿塔烈很好,有了他,我今日少受了不少苦。”
李向松状似无意:“你觉得阿塔烈这人怎么样?”
帐篷外,阿塔烈和另一个护卫一前一后正要经过娇娘的帐篷。
两人正好听到李向松的问题,两人都停了下来。
尤其阿塔烈后边的那个护卫,眼睛滴溜溜转,身子特意朝帐篷方向斜了斜,想听的更清楚一些。
帐篷里,娇娘听到李向松的问题,端着的碗顿了顿。
她皱眉道:“阿塔烈挺好的,是个很称职的护卫,只是......”
李向松问:“只是什么?”
帐篷外的两人也屏住呼吸,深怕错过。
娇娘继续道:“只是,他总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可我想了好久,都没有想到自己什么时候见过他!”
李向松心底感叹:“你可不熟悉嘛!你跟他都生孩子了!”
他面上笑道:“可能好人都相似!”
娇娘被李向松的这句话逗笑了。
“舅舅,这可不像你能说出的话!”
李向松尴尬的笑笑,他总不能说,阿塔烈就是你避之不及的裴朔吧!
帐篷外,跟在阿塔烈身后的护卫,听了娇娘和李向松的话,忍不住扑哧笑出声。
帐篷里的娇娘和李向松也听到了。
李向松警觉道:“谁?”
阿塔烈撩开帘子,弯腰走进来。
跟在后面的护卫站在门外守着。
李向松看到是阿塔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他看了看守在门口的护卫,观察那身形,他猜应该裴朔身边的那个娃娃脸护卫。
娇娘看到阿塔烈进来,自己原本就小的帐篷,此刻更显得拥挤。
好在阿塔烈也没待多久。
“今晚可能有沙尘暴,不要睡太沉!我会在外面守着的。”
娇娘谢道:“多谢,我会注意的!”
说完,阿塔烈转身要出去,又看了一眼李向松。
“李镖头不出来休息吗?明日一大早还要赶路。”
李向松又翻了个白眼。
心中默默肺腑:“管的真宽,人还不是你的呢!”
但也只好跟着阿塔烈走出帐篷。
两人一前一后,直到远离娇娘的帐篷。
李向松站在裴朔身后,看他停了下来。
“李镖头,既然你替本王保守了秘密,相信你心中有了自己的考量!”
李向松道:“朔王拿捏人心精准,不是早就算准我不会告诉娇娘吗?”
裴朔转过身,看着李向松。
“拿捏人心也好,隐瞒身份也罢,本王只是想护娇娘周全!”
李向松脸上的神色一下郑重很多。
“我是娇娘的舅舅,当然希望她好!”
夜深了,司徒滔安排人轮流值夜。
裴朔坐在娇娘帐篷前的篝火旁打坐。
暗十一被派去值夜了。
娇娘躺在帐篷里,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轻轻掀开帘子一角,正好看到阿塔烈坐在篝火旁。
她轻声问:“阿塔烈,你睡着了吗?”
回应她的是寂静,她以为阿塔烈睡着了,随即叹了一口气。
下一瞬,粗粝的声音响起。
“姑娘,有事?”
娇娘道:“我以为你睡着了!”
阿塔烈不说话,等着娇娘的下文。
娇娘继续道:“我那会儿睡多了,又喝了一碗肉汤,现在肚子撑,一点睡意都没有。”
阿塔烈转过身子。
“要不要出来烤火?”
娇娘眼睛眯起来,嘴角上翘,撑起身子,撩起帘子走了出来。
“我其实早就想出来了,怕打扰你休息!”
阿塔烈看着坐在篝火旁的娇娘,昏黄的火光照在她的娇媚的脸上。
映衬着整个人都暖洋洋的,让人看了心神荡漾。
他一直都知道娇娘是好看的,可以往的她对着自己,总是隔着一层防备。
在朔王府,是地位身份的防备,在幽州是逃离自由的防备。
只有此刻,他是她的护卫阿塔烈,她是他要守护的姑娘。
阿塔烈放低声音:“我已经习惯了在夜晚警醒!”
娇娘以为他是职责在身,不得不守夜。
“干你们这行的真辛苦。”
阿塔烈面罩后的嘴角微微翘起。
说话的声音也更温柔了。
“那姑娘可以多给我些报酬,我便不觉得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