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庙的风格是最具有楼兰特色的建筑。
院子正中间供奉了一株叫不上名字的古树,树上挂满了彩色的布,每个布条上都写了楼兰王室成员的名字。
娇娘站在树下,仰头看着这棵树,总感觉在哪里见过。
古树对着的正殿摆满了牌位,那些是楼兰历代君王的牌位。
娇娘站在树下望着那些牌位,心中瞬间涌起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她快速转身。
大祭司还是那身衣衫,一头银发,正站在娇娘身后三步远的地方。
她看了一眼娇娘又看看里面的牌位。
她微笑道:“钰公主安好!”
娇娘微微点头。
“拜见大祭司!”
大祭司走过娇娘,迈向去往正殿的台阶。
娇娘也连忙跟上。
大祭司一言不发,娇娘也不好出口询问。
两人一直上了正殿门口,大祭司站在门槛外,娇娘站在她左后方。
大祭司看着里面的牌位道:“楼兰王室传承几百年,能在强敌环绕的这方土地上绵延子孙不断,可能就是因为有你这样机遇的子孙在吧!”
娇娘一听这话,心咯噔一下落地了。
她知道对方已经完全摸清了自己的过往。
既然如此,娇娘索性也不躲藏了,直面问题才是解决的最好办法。
“大祭司今日见钰儿,不知所为何事?”
大祭司转过身,一脸平静。
“其实你心中已有数!”
娇娘心中暗道:“这人说话比裴朔都难对付,总是不说透,也不说明白,就让你自己猜,由此得到他们想要的答案。”
她道:“大祭司,钰儿愚钝,心中没谱儿!”
娇娘想到裴朔,心中的气就不打一处来,于是就这么怼出来了。
正在房顶偷听的裴朔,听了娇娘的回答,嘴角翘起,眼里都是宠溺。
大祭司可能也没想到娇娘会如此。
她先是一愣,接着摇头笑了。
“跟你祖母年轻时一个性子,总是让人拿捏不了。”
娇娘尴尬一笑。
大祭司向她伸出手,娇娘看了看递过来纤细的手。
将自己的手放进了对方掌心。
大祭司紧紧握住她的手,抬腿进了正殿。
娇娘跟着走了进去。
大祭司把娇娘带到蒲团前,指了指蒲团,示意她跪下。
娇娘撩起裙摆,双膝跪在了蒲团上。
大祭司站在众多牌位前,腰背挺直,嗓音恭敬:“楼兰先祖,司徒钰历两世,过生死,经万难,终回楼兰,如今楼兰内外忧患,积弊渐深,今生机再现,恳请楼兰先祖庇佑司徒钰,庇佑楼兰。”
大祭司说完,娇娘双手在额头交叠,对着牌位磕了三个头。
大祭司站在娇娘面前,右手结兰花指,食指在娇娘额头轻点。
她闭上眼睛,娇娘觉得周围瞬间安静极了。
大约一盏茶后,大祭司睁开眼。
“孩子,辛苦你了,有了前世的种种,才会有如今的相遇,望你此后驰骋四方,爱有所得。”
娇娘的眼睛酸涩,一直埋在心底的伤痛和害怕,经大祭司口中说出,她好像卸下了万斤重担。
眼泪顺着眼角淌过脸颊,她双手在胸前合十。
抬头虔诚问道:“大祭司,我可以吗?”
大祭司摸摸娇娘的发顶,温柔的,安宁的看着娇娘。
“只要你心中有爱,没有什么不可以!”
娇娘双眸下垂,再次抬起眼帘,眼中只剩一往无前的勇气。
“多谢大祭司!”
大祭司将她扶起来。
“时间不早了,你回去吧!”
娇娘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走出正殿,娇娘看着下面院中那棵古树,一下子想起自己在哪里见过了。
前世自己被刀疤脸杀害后,身子轻飘飘的,一直飘啊飘,最后就落在了这棵古树上。
等她再睁眼,便已再活一世了。
娇娘从大门走了。
趴在房顶的裴朔,正要起身离开。
大祭司的声音传来:“阁下这就要走了吗?不进来喝杯茶?”
裴朔哧的一笑,心道:“果然不是个好糊弄的!”
他沉声道:“在下不信神佛,只信自己,与大祭司不同道,这茶便不喝了。”
大祭司微微一笑,也不阻拦。
只是道:“下次阁下再来,不一定进的来了!”
说完,裴朔身子一跃,已经去追娇娘了。
娇娘出了大门,四处看了看,也没找到阿塔烈。
她暗骂:“真是不靠谱,不想见的时候,总在眼前晃悠,如今需要了,却又不见了。”
她叹了一口气,独自朝山下走。
刚走了没一盏茶,阿塔烈追了上来。
娇娘对他翻了个白眼,也不理他,继续朝前走。
阿塔烈也不说话,跟在娇娘身后走。
快到山脚时,娇娘猛地转过身,气呼呼的瞪着。
“你是怎么做护卫的?丢下主子自己偷懒去了。”
阿塔烈看出娇娘生气了,面罩下的脸却温柔极了,甚至脸上都是笑容。
娇娘没有发觉自己对着阿塔烈总是无辜生气,但是也没像一个主子惩罚,只是恼怒生气。
面罩下的裴朔则喜欢极了娇娘对他这副样为所欲为的样子。
阿塔烈二话不说,背朝娇娘蹲下。
“卑职错了,现在甘愿给公主当牛马,送您回家。”
娇娘看着眼前半蹲的男子,她知道他这副身子的孔武有力,在沙漠时已经体验过了。
她的脚其实在上山时就有些疼,现下更疼了。
她道:“早干什么去了,这都到山脚了。”
阿塔烈道:“那以后公主出宫,卑职都给您当牛马!”
娇娘跺了跺脚,趴了上去。
“本公主出巡有马车,哪里用的到你!”
阿塔烈道:“那卑职给您当车夫!”
娇娘嘴角不经意挑起。
她顺着阿塔烈面罩后的缝隙,看到里面细腻的皮肤,他的耳朵就在自己脸侧。
这一切,娇娘太熟悉了,她曾经在另一个人身上见过。
有时不需要见到全貌,只需要凭感觉,便能知晓对方是谁。
阿塔烈走的很稳,娇娘趴在他背上看着沿路的风景。
她突然问:“你相信来世吗?”
阿塔烈脸上的表情有些异样,接着道:“卑职只信当下,如果是公主,那卑职愿意相信来世!”
娇娘眉毛微挑:“为何?”
阿塔烈道:“这人活一世,如果只信自己,岂不孤独,再信一个人,那应该是幸福!”
娇娘道:“冲你这么说,花车游街那日,便由你来给本公主赶车吧!”
阿塔烈用力向上颠了颠,娇娘的身子趴的更稳了。
突然道:“公主坐好了,车夫要加速了!”
说完,阿塔烈足尖轻点,朝着山下飞奔而去。
娇娘的叫声惊起山上的栖息的鸟儿,不一会儿,又成了女子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