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玉蓉说：“如烟，我这么做是为了你好。你年纪还小，他说几句情话说几句甜言蜜语，就把你给骗住了，他完全就是在利用你，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妈，他没有骗我，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好，就算他没有骗你，你决定留在这里照顾他。可是你想想，他连自理的能力都没有了。你能照顾他一天两天，能照顾他一个月两个月，或许你还可以照顾他一年两年，可是你能照顾她一辈子吗？

    你做不到的，你很快就会厌烦这种生活，妈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都多，妈不会骗你，既然坚持不了，倒不如早早离开，省得搞一堆烂摊子。”

    “不，妈，我可以做到。不管照顾他多久，我都能做到，我一定会坚持下去的。”

    “你想想，他走路都是问题，以后生活中所有的重担都会压在你的身上，会把你给压垮的。”

    “妈，我不怕，我现在可以自己挣钱，我能解决我们生活中的一切琐碎，我说到做到，不会退缩的。”

    “你，你真要气死我。”关玉蓉急得差点跺脚。

    她咬牙切齿的看着林如烟：“你真傻，我都怀疑你到底是不是我生的了。你回京市多好，有那么好的工作，那么多的干部子弟让你挑选，你干嘛非要留在这里？”

    她已经开始抓狂了。

    “妈，我宁愿在这里吃着杂粮饼子笑，也不愿意回去对着红烧肉哭。妈，你也年轻过，你应该能理解我。”

    “我不能理解！”关玉蓉大叫了一声，“我只知道，我这次是来叫你回去的，你必须跟我回去。”

    “我不回去！”林如烟口气坚决。

    “那，那好。”

    关玉蓉拿起了桌子上的水果刀，把刀刃抵在了自己的脖颈处。

    “如烟，我生你养你一场，我没想到你现在会这么不听我的话。妈实在是不想看着你受苦，既然我无论如何都说不动你，为了你的未来，妈愿意牺牲自己。你要是不跟我走，我就死在你面前，也好过以后看着你受罪天天心里难受。”

    林如烟顿时被吓哭了：“妈，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你要是不跟我走，我就死给你看。”她又把刀刃往脖子上紧贴了一些。

    林如烟更害怕了，她可不敢拿关玉蓉的性命开玩笑。

    “妈，你不要这样。”

    关玉蓉梗着脖子，瞪着眼，不听！

    “妈，你这又是何必呢，就算我生活的不好，你也不能轻贱自己的性命。”

    “我唯一的孩子都不听我的话了，我连一个亲人都没有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让我死了得了。”

    “妈，你不要这么说，我没有不要你，你不要说死了好不好。”

    “除非你跟我回去。”

    “妈。”

    关玉蓉依旧把刀架在脖子上，大有林如烟不答应，她就不拿下来的架势。

    许振清和方素云都在旁边看着，许暖暖也早就来了，站在门口看着。

    他们都只是冷眼旁观，知道关玉荣肯定不舍得拿刀捅了自己。

    但所谓旁观者清，当事者迷，林如烟却生怕关玉蓉会做傻事。

    她把头重重的砸在地上，“妈，我求你了，我给你磕头了。我求你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千万不要做傻事。”

    她一边说，头一边咚咚地往地上磕着。

    这屋里除了他们两个，最煎熬的就是莫无畏了。

    他听着林如烟给关玉蓉磕头，心里如刀绞的难受。

    “如烟，你不要磕了，你跟她走吧。相信我，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

    林如烟好似没听到他的话，依旧恳求着关玉蓉，给关玉蓉咚咚磕着头。

    许暖暖见她抬头的时候，额上已经红肿一片，却依旧进行着重复的动作。

    突然，病房里响起可一道啊的声音，只见病床上的莫无畏双目通红，眼睛好似染了血一般。

    他自行扯掉了在自己手背上的针头，针头处往外窜着液体，连带着输液管在空中飘荡了几下。

    而莫无畏的手背上血管被挑破，暗红的液体迅速从他的伤口中流出，不是一滴一滴，而是一串一串。

    “无畏！”

    几个人齐齐朝他喊了一声。

    他却红着眼睛朝林如烟怒吼，“你走！你赶紧走！”

    林如烟本来要去帮莫无畏止血，却被莫无畏吼得一怔。

    许振清、方素云和许暖暖都赶紧冲了过去，许振清和方素云不知道该怎么给莫无畏止血，许暖暖给他按住了伤口，暂时止住了血液的流出，无奈她没有包扎伤口的东西。

    只能吩咐他爸妈：“你们快去叫一下护士。”

    许振清赶紧出去了，方素云留下来，希望能帮上一点忙。

    几个人的目光都凝在莫无畏身上，莫无畏的目光却放在了林如烟身上。

    他的胸腔剧烈起伏着，看林如烟的眼神不像是在看自己的爱人，倒像是在看仇人。

    “你快走，我不需要你的施舍，我莫无畏就算变成残废了，我依然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可怜。

    你以为你的怜悯很高尚，你以为你的付出很神圣，可在我眼里，一文不值，屁都不是。你赶紧给我滚，滚得远远的，我不想看到你，永远都不要回来！”

    林如烟心如刀绞，更手忙脚乱。

    “无畏，你是故意这么说的，其实你根本就不想让我走。”

    “你赶紧走吧，我讨厌你这种自以为很伟大的样子了。难道你刚才没有看到我做了什么吗？你要是再不走，我就不治疗了，我直接回家，你缠着我，是想让我去死。”

    他对许暖暖说：“许知青，你不用给我止血。反正我也不想活了，让我死了算了。”

    他把许暖暖的手挥开，任由着手背上的血液大滴大滴的往下流。

    “无畏，你有伤在身，身体本就虚弱，这样怎么受得了？”林如烟劝他。

    “如果你是为我好，就赶紧离开这里，别让我再见到你。只要你还站在这里，我就不会让别人给我止血。”

    “我。”林如烟眼看着莫无畏的手背一直不停地流血，“无畏，你不要伤害自己。”

    “不想让我伤害自己你就走啊，干嘛还要杵在这里？赶紧跟你妈回京市去。”

    林如烟深吸了一口气，点头答应：“好，如果我的离开能阻止你伤害自己，我现在就走。”

    事情进行到了这里，关玉蓉也松了一口气。

    这个死妮子终于妥协了，不过不是因为她而妥协，她心里还是不爽。

    她放下了水果刀，拉住林如烟的手：“走吧。”

    林如烟跟着她，一步三回头，在快到病房门口的时候又冲回来，跑到莫无畏病床前，低头，对着他的唇就吻了下去。

    方素云和许振清都赶紧转过了身子，关玉蓉臊地不行，觉得自己的老脸都被丢尽了，赶紧过去拉走了林如烟。

    “你能不能要点脸了？你还亲他。”

    林如烟对莫无畏说，“无畏，我先走了，等过一段时间我妈的气消了，我还会回来的。”

    关玉蓉立刻出声打破她的幻想：“你别想，这辈子你都别想回来了。”等到了京市，就把你嫁人了。

    莫无畏也说：“你不用回来了，你回来了，我就去死。”

    林如烟左右为难，还是跟着关玉蓉离开了。

    她们走了一会儿，房里终于恢复了平静，护士也过来给莫无畏包扎伤口了。

    护士不明所以，开口训斥莫无畏：“你说说你，这真的是不想活了？你有那么好一个媳妇儿，人家心甘情愿守着你，伺候你，你还有什么想不开的？”

    许振清和方素云朝她挤眼睛，可她低着头，根本没有注意到，依旧自顾自地说着：

    “你呀，不是跟你说了，你就算不为自己，为了你媳妇也要坚强，别辜负了人家对你的一片用心。”

    “咳咳。”

    许振清干脆干咳了两声，出声道：“那个，可不可以先别提他媳妇儿了，他现在已经没有媳妇儿了，就别说了。”

    “没媳妇儿了？咋没了呢？不是一直好好的吗，今天早上还在这里照顾她呢。”

    “咳咳，这是人家的私事，你还是不要问了。”

    护士这才满揣着一肚子的八卦闭了嘴，“好好，我不问了。”

    她包扎完莫无畏的伤口，端着托盘出去了。

    之后，病房里便是一阵死寂。

    莫无畏静静的盯着天花板，没有说话，其他三人也没有说什么。

    另一边，关玉蓉拽着林如烟离开医院，回到了清平湾知青点。

    林如烟的行李是那次打包好的，自从莫无畏受伤住院后， 她就一直在医院里守着，还没有回过知青点。

    她们拿了行李，片刻也没有停留，找人送她们去了县城火车站。

    关玉蓉又以最快的速度买了票，发车前一直紧紧看着林如烟，就怕她会再跑回去。

    好在林如烟一直老老实实的，却一句话都不说，除了会走几步路，活活像死了一样。

    火车进站，关玉蓉拉着林如烟进到了车厢里，又等到火车开动，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林如烟回不到莫无畏身边了，只能跟着她回京市，她把她嫁了人，不管他什么莫无畏，白无畏，都别想再染指他的女儿了。

    安丰县人民医院，莫无畏的病房里，足足过了一个多小时后，莫无畏才渐渐缓过了神来。

    对守在他身前的三个人说，“许大哥，嫂子，暖暖。对不起，让你们为我操了那么多的心。你们放心，我不会再做傻事的。有没有她在，我都要勇敢的活下去。”

    三个人知道他说的不是实话，只是用来安慰他们的罢了。

    方素云说：“无畏，林姑娘走了，又不是不回来了。你不要太悲观，来日方长，咱们多等等。”

    莫无畏却不这么想，关玉蓉能把林如烟弄走，到了京市，林如烟恐怕就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中了，怎么可能还能回来。

    不过，方素云安慰的好意，他还是心领的。

    “嫂子，你说得对，我等等，大不了她一直不回来了。算了，其实这也是一件好事，她能在那里找个好人家，就不用跟着我受罪了。”

    没有人接下文，病房里响起了两道唏嘘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