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
雪地上。
一大一小两只玄兽也还在对战之中。
雪真的是在玩,它并不急于杀死对手,而是如一只得到新玩具的孩子一样,尽情地玩耍着。
忽而跳到牛身上,忽而钻到牛肚下,忽而又钻到它的身后向它的尾巴抓上一下……
青石牛在它的戏落之下,早已经进入狂躁状态,疯狂地啸叫着一次次地向它冲击,无奈,青石牛最大的缺点就是笨拙,或者这样一个大家伙在面对重甲骑兵时会发挥出非常的作用,可是在面对雪这样靠灵敏见长的小东西,它明显就显出劣势。
轰!轰!轰!
每一次,青石牛的巨大牛角都会带来一阵沉闷的撞击声,或是撞断一根巨树,或是撞碎一片河边的礁石,它粗大的脚掌,重重地砸在冰面上,每一次都如磐石落地,直压得冰面都吱呀做响。
很快,雪就厌倦了这种游戏,在雪地上停住身影。
青石牛大叫一声,两只巨大的前蹄竟然同时抬起,狠狠地踩上雪小小的身子。
巨大的青石牛,如一座山一样,重重地砸下。
轰隆一声巨响,早已经被它砸得快要支撑不住的冰面顿时裂出一个巨大的冰洞,青石牛的两只前足尽数浸入冰洞下冰冷的流水之中。
白影闪过,雪小小的身影早已经出现在它的身后,张开小嘴,它毫不客气地咬住青石牛的尾尖,猛地用力一甩。
青石牛沉重如小丘的身影当即离地而起,带着冰洞下的河水在空中划出一个漂亮的半圆,然后重重地砸在冰面上。
咔嚓!
平整的河道上,瞬间出现一个巨大的冰洞,青石牛石化身体立刻就被冰层下汹涌的河水吞没。
“哞!”
青石牛拼力地将头仰出水面,向着主人的方向发出求救的悲鸣。
“别让它被水冲跑了,它的角和皮还有用!”云葶一边抬手迎住秦灵的攻击一边大声喝道。
作为玄兽的签约主人,他们自然也能够感觉到玄兽的行为。
感觉到自己的青石牛心中的悲怜和生命力的速度流逝,秦灵的心中也难以控制地生出巨大的悲劫,签约之兽,心意相通,陪伴自己多年立下汗马功劳的伙计就这样死在一个猫一样大小的小家伙手中,秦灵心中是又疼又恨。
“你以为,你还有福消受我的青石牛?!”
冷哼一声,秦灵再次出手。
“你以为,我在等什么,我就是要让你看看,你的那只大笨牛是怎么笨死的!”格开他的剑,云葶边战边道,“其实我原本还打算让你亲眼看着你的大笨牛如何被我切角扒皮,不过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该死!”秦灵的怒意越浓,双手握紧手中长剑,他猛地拔地而起,将全部罡气聚于剑身之下,再次出手。
秦灵此生,朋友不多,这青石牛从他年轻时就与他签下契约,可以说是他的一位好朋友,眼看着好朋友生死未卜,还有可能被别人砍刀剥皮,他如何还能淡定?!
人一旦被情绪掌控,就很容易出错和忽略一些事情。
所以,他并没有注意到,就在云葶与他说话的时候,她亦已经不露痕迹地在他身边以墨竹笛为笔,写了简单的一个字。
一横,一竖,再一横,再一竖,是为井!
这个字,云葶不是写在空中,而是写在雪上。
笔意瞬间已经透过冰层,就在秦灵用力而起的瞬间,直接脱离整体,向下沉去,因为地面下陷,秦灵的出招明显地显出几分慌乱。
毕竟,秦灵与楚问天不同,楚问天虽然也是青铜境,可是他的战斗经验比秦灵要差上许多,秦灵这位从多次的铁血战役之中历练出来的经验,与云葶并不会差上多少。
高手过招,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云葶等得就是这一个时机,这个时机足以弥补她与他之间的那一丝小小的偏差,也足以让她有足够的机会,要他的命。
左右手十字交插在胸前,她凝神聚气,同时写出两笔,一横一竖,立时合成一个青色的十字,斩向秦灵,与此同时,她的人亦随字而出,手中匕首与墨竹笛同时袭出。
秦灵人在空中,想要躲闪已经不及,只能用自己的剑力破解。
青色十字斩与他裹着深青色光芒的长剑,重重地撞在一处,片刻地僵持之后,青色十字斩缓缓裂开,而秦灵亦已经脸色苍白地倒跌出去,落在雪地上,足足退了四步,才停住身形。
而他的长剑上,刚才还有若实质的罡气却已经化成薄薄的一怪,剑身和握剑的手仍在颤抖着,眼看着云葶的匕首与墨竹笛同时□□,他只能拼力地发出最后一击。
早在刚一击之中耗尽罡气的他,又拿什么与用巫力与他抗衡,刻意保持着罡气的云葶抗衡?!
当!
云葶的匕首打横迎住他的剑身上,墨竹笛则狠狠地击在他的肋下,最后的一丝力量也在她的强大面前化成无力,秦灵的剑迅速回退,深深地没入他自己的肩膀。
将横格住剑身的匕首抵在他的咽喉,云葶淡淡开口,“秦将军,我看你眼中似乎有一丝不解,以吗?!”
秦灵确实有一点想不通,那就是她怎么会知道这一切,刚才发生的一切,明显是她早已经准备好就是等他来偷袭。
“你从何而知?!”他吃力地从喉中挤出几个字。
“很简单,我就是故意在等你们来,我早就知道燕王派你出来要杀我,我故意逃路就是要引你们入局,你真是蠢,难道真的以为以我的修为竟然发现不了你的那些探子的踪迹?!”云葶勾起唇角,“将军,你知不知道,我刚才写的是什么字?!”
“井?!”秦灵反问。
“错,不是井,是两个二,因为秦灵将军你,真的很二!”云葶将刀向前猛推,毫不客气地将匕首切入秦灵的咽喉。
在生命的最后一瞬,竟然得到“真的很二”这样一个培训,秦灵足以死不瞑目。
事实上,他确实没有瞑目,重重倒在雪地上的时候,他的眼睛依旧在大睁着,似乎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结局会是这样。
“好了,先不管它!”转脸看向从水中钻出来,撅着小屁股,一点点将青石牛拖出河水的雪,云葶笑着转身,掠向依旧火光蒸腾的河道,“咱们先去看看思晔他们再说!”
半空中,思晔轻轻地收住手指。
《乱心曲》已罢,雪地上的一切混乱亦已经归为平息,骑在飞鹏背上来到于正身侧,思晔淡淡向他一笑。
“云葶在哪?!”
“公子去追秦灵……”于正说到一半,突然色变,猛地转身,将转脸看向他指点方向的思晔推向一边,“小心!”
噗!
思晔眼中闪过异色,闪臂拉向于正,却为时已晚,一只黑色的纤细小剑,已经深深地刺入于正的后心。
瞳孔迅速收缩,思晔右臂如电探出,快若闪电地抓向那只握在小剑上套着黑色手套的手掌,手掌主人唯一暴露在眼洞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松开匕首,他转身掠逃。
“该死!”
思晔闪身追了过去,他的身影刚刚没入山谷中那狭窄的山缝之中,云葶亦已经从远处飞掠过来。
“于正!”看着俯在地上,背有尖刀的余正,云葶忙着将他扶起,“于正你镇作一点,我马上拿丹药给你!”
“不……不用……”于正嘴里大口地吐出泛着气沫的鲜红,吃力地将手指不远处那窄窄地一道山缝,“有杀手……思晔……公……子……”
只勉强说出这几个字,于正就沉重在跌落在云葶的手臂上,没有了声息。
探他筋脉,知道自己回天无术,云葶想也未想就站起身,转身向着山缝的方向追过去,“雪,我们去找思晔!”
这条山缝,便是传说中的一线天,说是一线天,宽容也足够两人顺利地穿行而过,只是人站在谷中,向天仰望的时候,两侧高耸的雪山便如一线之细,故此得名。
一线天内,除了一些不怕死的细碎松树之外,更多的就是从两侧山壁上风化掉落的碎石,这些碎石下不知道掩埋着多少穿行于此间的人与兽,甚至在碎石之间,隐约还可以看到森森的白马。
两条身影,在一线天内,飞速前进。
前面一人,通体漆黑,除了眼睛之外,没有半点皮肤裸露在外面,他的身法和行动都十分诡异,奔跑的时候似乎是在用四肢而动,不像是人,倒更像是某种猿类动物。
灵活也丝毫不比猿类动物差,巧妙地抓攀着岩上生着的树与石,他的速度快若闪电。
后面一人,一身白袍,骑坐在巨鹏背上,正是思晔。
黑衣人数次转眼看向身后追过来的身影,眼中的疑惑之色也是越来越浓,对方可是黄金境的意者,这里地方狭小,不便发挥,一旦离开一线天,只怕就不是对方的对方,想到这里,他突然在树枝上轻轻一荡,身子就倒弹而起,从身上又拔出一支尖利的匕首刺向因为半空的松树不得不压低向下的思晔。
眼看着他挥刀刺来,思晔的眼中只有冷色。
冲势不减,思晔右袖微卷,看似无力脆弱的薄袖瞬间裹住对方的匕首,袖中裹着淡金色罡气的右手笔直而出,直取对方胸口。
黑衣人身子剧荡,口唇处瞬间被喷出的鲜血染湿一片。
“你……你竟然也是……战意双……修……”
远处,脚步声和破空声紧随而至。
没有给黑衣人再说下去的机会,思晔缩指扼断他最后的生息,命令身下巨鹏迅速拔高,巨鹏展翅掠起,飞向高空,转眼就消失在夜色中。
“思晔!”云葶喘息着停下脚步,刚才已经消耗了不少罡气,刚才为了追赶刺客,她几乎是拼尽全力,此刻也不禁有些微喘。
“嗷!”雪落在她的身侧,轻轻地啸叫一声。
“我们继续追!”云葶弯下身去,将雪抱起,便要继续向前,雪却突然啸叫一声,从她的怀里跳出来,从地上用嘴噙起一样东西。
注意到小家伙的异样,云葶重新弯下身去,雪就将嘴里噙着的东西送到她的掌心。
云葶随手在空中划出一个小小的火字,一团小小的火焰就出现在一人一貂面前,火光跳跃,映亮她掌心之物。
那是一片黑色的羽毛,应该是从飞禽的身上掠落的,羽毛并不是完全冰冷,很明显还很新鲜,带着鸟儿身上的体温,注意到羽毛尖端的血液,云葶双眉紧蹙。
难道思晔他受伤了?!
“嗷!”
雪向前跳了几步,再次啸叫起来,从它的声音中听出异样,云葶握紧那片黑羽,点足掠到它身边,这次不用雪提醒,她已经发现了前面不远处,那一具尸体。
迅速划出一个火字符,借着火光,云葶迅速检查了这具尸体。
尸体全身包都包裹在黑衣之中,只露出眼睛,她扯下对方的面罩,看到的是一张苍白地不正常的脸,很明显,他的脸是常年不见阳光。
黑衣人的面巾上有血迹,头歪到一边,头骨已断,颈上有明显地痕迹,是被人直接捏断喉骨致死,身上并无其他伤痕,是一击致死。
云葶又细细地检查了黑衣人,除了黑衣人手中握着的另一把与于正身上的匕首相同的匕首之外,并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和足以证明他身份的东西。
“走,我们去前面看看!”
云葶站起身,带着雪继续向前搜索,却再没有任何发现,甚至连半点有人经过的痕迹都没有。
重新回到黑衣人的尸体处,云葶陷入沉思之中。
如果说是刺客不是一个人,有另外的人将思晔掠走,那么刺客的脚印在何处?!
所谓人过留痕,就算是轻功再强的家伙,身上背着一个人,也不可能一点痕迹也不留下,这一路行过一线天,她和雪并没有发现半点线索,这太不正常。
反向推理,如果刺客只有这一个人,又是谁杀了他?!
从对方的死亡来看,杀他的人明显是一名战者,而且很精于杀人之术,动作简单直接,而黑衣人瞪大的双眼,明显表示着他的吃惊。
这个人,为什么会吃惊?!
如果他是思晔所杀,那么思晔是如何做到的,为什么他会在杀人之后离开?!
云葶重新抬起左手,借着月色雪光注视着那片黑色的鸟羽,脑海之中突然闪过一种可能,她的目光转为深邃。
“思晔,你究竟在玩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