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陈司膳的话,何女史等一众人等也不敢说什么,连忙跪在地上,噤声低首,做出认错姿态来。
不过是些面子功夫!静忠在宫里这么些年,也是人精儿,见好就收,放缓了神色,“陈司膳手底下的人,自己个儿爱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咱家来此是有要务在身,没那闲工夫掺和这些杂事!”
见静忠心绪平和,不再追究尚食局的怠慢,陈司膳也稍稍安心了些,复又恭敬地站到静忠跟儿前,微弯曲着身子,询问,“敢问公公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怎么好端端的竟劳烦您的大驾,来尚食局搜宫?”
“今儿重华宫的肖宫人小产了,苏才人到御前检举揭发,说是有人在肖宫人的饭菜中做了功夫,这不,皇上就下旨,让咱家来你们尚食局翻查翻查”
静忠捏着茶盖,一遍一遍地拨弄着茶汤上浮茶,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
“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陈司膳忙为尚食局分辩,“公公明鉴,便是有天大的胆子,我们也不敢在饮食中投毒,谋害皇嗣,戕害妃嫔!”
上午肖美月在凌虚台出事的消息就弄得满宫人尽皆知,便是后来传太医救治,仍然没能保住腹中胎儿之事也是有所耳闻。
陈司膳哪里会想到,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如今竟让她们尚食局给背了锅!
“你急什么?这不是正在查吗?若是真与你等无关,皇上自然会为你们正名儿,未必没有云开月明之时!”
见陈司膳一脸大惊失色,急欲辩解,静忠便用话堵她。
陈司膳还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一阵呼声打断,“公公!”
陈司膳与静忠两人皆朝着来人方向看去,只见一小太监,双手奉着几本册子,快步走了进来。
“回公公,尚食局各处,小的们皆已翻看搜查过,并没有发现有何不妥之处,不过在郑尚食的寝间暗格处,发现了这几本册子,于是取来给您过目!”
说罢,那小太监便伏下头,将身子弯得更低,近到静忠跟儿前,将东西奉给静忠。
静忠接过那一沓册子,取了最上的一本,翻看了几页,便意味深长地给陈司膳递了个眼神,随后笑道:“好好好!如此也算是有个交代了!”
陈司膳被静忠这眼神看得心里发怵,觉得静忠的笑阴森森的,透露着诡异邪恶,可她确实也不知道,这几本册子是写了什么,只是出于本能的有些不安!
“好了!”
静忠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抖动了自己的衣袍,抚平褶皱,然后将那几本册子交到一旁随侍的太监手中捧奉,辞道:“陈司膳,今日多有叨扰,还请勿怪,咱家这就回去复命。瞧这天儿,也该是主子们用晚膳的时候了,你们就去忙吧,咱家就不打扰了,告辞!”
陈司膳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无话可说,只能看着静忠离开。
紫宸殿中,苏暄妍与皇上两人静待静忠消息良久,也不说话,气氛有些微妙。
皇上一直在案前批阅奏章,苏暄妍一开始是坐在旁边喝茶,不过等的久了,见皇上为国事操劳,不曾休息半刻,她自己也不好意思在一旁清闲,只得硬着头皮,去为皇上研墨。
刚开始研墨时,苏暄妍还怕自己主动靠近,有些亲密的举动会引起皇上的厌恶,不过做了一阵后,发现皇上对自己此举并无反应后,就安下心来,不再多想。
也不知这样过了多久,久到苏暄妍磨墨都磨到手有些酸痛感,腿也有些僵直,身体微微有了些许香汗,终于是等到了静忠回来复命。
“奴才参见皇上”
静忠对着皇上行了跪拜之礼,双手奉着的一摞册子格外扎眼!
皇上将手中的笔置于案桌上的和田玉六合同春笔搁上,合上批好的折子,才回应,“平身”
静忠:“谢皇上”
静忠起身后,立马将册子摆放在皇上案前,后退几步,揖手作礼,“奴才奉皇上的口谕,去尚食局搜查,却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只在郑尚食的房寝里找到了这几本册子”
话间,皇上已经翻看起那些册子。
“另外……”
听到静忠吞吞吐吐的话音,皇上也是没有半分犹豫,直接丢出个字“说!”
得了皇上首肯,静忠自然不再藏着掖着,“老奴在查明肖宫人小产一事中,发现有人动过她在凌虚台上的椅子,询问之下,花园处伺候的宫人说,在开宴中途,昭纯宫王美人身边的银屏姑娘,让人从太液池畔,挪了张松乏散架的椅子入凌虚台!”
点到即止!即便静忠没有将话说完,皇上也知道他的意思。
“让人去取今日肖宫人在凌虚台上的椅子来!”
至此,苏暄妍一直悬着的心才得以放下。
本来肖美月的饮食就是她动的手脚,任凭谁去尚食局查询,都不可能会有任何收获。
可一旦有人觉察出,肖美月小产之事另有隐情,回溯细节,抽丝剥茧,一一留心之下,势必就会发现有人对肖美月的坐椅动了手脚,届时无论是否在尚食局查出线索,有人做局谋害了肖美月以及她腹中的皇子一事,就是板上钉钉,没得跑!
至于会不会让人联想,王美人为求稳妥,以防腐椅之事不成,特意又让人在肖美月的食物中下了药,那就得看皇上心中是如何定夺的!
一切都按照苏暄妍所料想的那般行进着!
去取东西的宫人很快就拿了东西回来。
腐化的木渣,碎屑,以及烂了的板子,架子堆在金砖铺就的地面上,显得格外扎眼,十分突兀!
取东西的小太监跪着趴在地上,复命道:“回皇上的话,奴才奉命去取这残块时,尚食局的人正用斧子劈着,说是有人说这腐椅用不得了,劈了作柴火,也能节省几块炭火”
皇上冷冷道,“她们的手脚倒是快,想销毁证物,瞒天过海!”
如今事态已经明晰,苏暄妍自是不再多话,唯恐太过,反而惹起皇上疑心,白费之前的谋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