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茶里有药
作者:锤子锤子   误惹春情最新章节     
    平阳侯府,兰亭苑。

    外头簌簌落着大雪,遮天蔽日,入目一片茫茫。

    两个小丫鬟笼着衣袖,正躲在廊下偷闲。

    “啧,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怎的今日侯爷主动来咱们院子。”

    “我猜啊,是为了表姑娘入府的事儿。”

    脸圆的那个丫鬟四周瞟了一圈,见没人,低声凑过去继续道:“听说侯爷要娶表姑娘作平妻呢。”

    另一个目露惊讶:“真的假的?”

    问完又自顾自道:“倒也正常,表姑娘乃相府千金,哪里是咱们出身商贾的大娘子可比得上的。”

    “可大娘子会答应吗?”

    话音才刚落下,忽的听见屋里一声爆响,像是有人用力砸了瓷盏,二人吓了一跳,忙噤了声。

    炭火烧的噼啪作响。

    “你不答应也得答应。”

    李闻昭面色沉沉。

    “桑眠,别妄想拿祖母压我。”

    素衣女子蹙眉,重复了遍:“我说过,我从未求祖母不许容姑娘进门。”

    “满口谎言。”李闻昭不耐,冷笑一声。

    “你当我不知?”

    “昨日宴上,你特地戴了祖母送你的簪子,又坐她身侧阿谀讨好,不就是想争取她老人家的支持,逼迫我放弃娶枝枝的念头。”

    “嘴上说着由我做主,背后上却耍这些花招,也不知你是什么时候学的腌臜手段。”

    “昨个枝枝给你盛鱼汤你还千推万阻的不肯喝,当众使她难堪,真是小人行径。”

    桑眠解释:“我只是闻不得鱼腥味。”

    “那你后面不也还是喝下去了,何必额外作出那副姿态惹得枝枝落泪。”

    ……

    桑眠默然,她手心里握着仅剩的一盏茶碗,目光落在帘后牌位上,问道:

    “所以你今日来就只为了这件事吗?”

    李闻昭许是也说累了,掀起赤色官袍坐下,喊了人进来收拾。

    这才平复了语气缓缓开口:“还有一事。”

    “听钦天监上奏说,今岁冬日会格外漫长严寒,这整座侯府也就只有四处暖阁,除去母亲祖母和会客用的,便只有你这院儿里有了。”

    桑眠隐隐猜到他要说什么。

    “枝枝素来畏冷,我想着她入府之后将这院子送与她住,你就搬去东边柳风斋。”

    李闻昭顿了顿,眼底浮现柔和:“她心地善良,本是不肯的,还是我劝过,枝枝才勉强答应。”

    “而且柳风斋离花房近,你最爱侍弄那些花花草草,景致也美,对你而言不算吃亏。”

    丫鬟抱月轻手轻脚收拾完,给二人各倒了一杯新茶,便又退下去将门关上。

    李闻昭瞥了眼桑眠神色,饮下一盏后继续道:“不过你生在江南,应当也是怕冷的。”

    “倘若你受不住,便拿嫁妆再修个暖阁便是。”

    他的话令桑眠颇为不适。

    兰亭苑暖阁本也是她自己拿嫁妆修的,如今倒要替别人做嫁衣,她自然不愿。

    “我这暖阁是最小的,侯府既是要纳人进门,再重新修葺一座大的岂不更好。”

    “来不及,枝枝这小半个月要在府里先借住。”

    李闻昭拧着眉,话里没有余地。

    “你这两日就收拾下,尽快将兰亭苑腾出来吧。”

    桑眠不再言语,她忽然发现,许是太久没仔细端详这个男人了,以至于现在的他就坐在对面,她却觉得陌生至极。

    真是奇怪,明明他们已熟识十年。

    十年前李闻昭不过是个是流落街头的小乞儿,因为救了落水父亲,因而被带回桑府当亲生骨肉般教养。

    临终时父亲将自己托付给了李闻昭,不久,李闻昭上京赶考被钦点探花,游街之时又被平阳侯府夫人认出,竟是走失多年的长房嫡子,当即泪洒长街将人认了回去。

    既嫁从夫,桑眠不得不来到上京。

    只是上京比不得江南温暖,人心亦是凉薄淡漠。

    因为守孝,二人未曾同房,桑眠自然也没怀上孩子,婆母嫌她无所出,又瞧不上她出身,处处针对,冷眼相待。

    李闻昭更是在丫鬟茹儿害死他庶弟之后再未踏足过兰亭苑半步。

    等表姑娘进府,估摸着也不再会有自己容身之处了。

    “你不说话,我便当你答应了。”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将桑眠思绪拉回,她正预备强硬些态度拒绝他,李闻昭已站起身子准备离开。

    只是忽的小腹气血上涌,他面色潮红,急促喘息,反应了一忽儿后蓦然惊怒:

    “你……你居然是存了这个心思!”

    他中了药?

    “不是我!”

    桑眠即刻否认,退后几步高声喊人进来。

    可外头一片寂静,只有雪落下的声音,听的人心里发毛。

    李闻昭红着眼怒扇过去:“你还在演!”

    桑眠毫无防备,被掴的摔倒在地,脸上火辣辣的疼。

    “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你真是不知廉耻!”

    男人喘息愈烈,不由分说拽起桑眠,几乎是用着蛮力将她拖到桑父牌位前。

    “你可知今日是你父亲忌日!怎么能在这做出此等下作之事来?”

    桑眠擦了擦嘴角鲜血。

    原来他还记得。

    记得今日是父亲忌日,却失约祭拜,反而来替另一个女子来争面子求名分。

    男人胸膛起伏,讽刺的目光落到她婀娜有致的身段上,渐渐变了味道。

    他自诩不是贪色之人,即便桑眠无法圆房,也不曾收过侍妾,可当下的理智被热浪吞袭,李闻昭身子颤抖,怒火与欲望交织,抓着桑眠的手不禁放肆起来。

    屈辱与惊惧让桑眠像只困兽般挣扎反抗,劈手要扇过去,却被李闻昭轻而易举擒住。

    “装什么,你不就是自甘下贱,想在床榻上讨好我,让我放弃娶枝枝么?”

    男人力气大的惊人,一只大掌揽过她腰肢,迫使她贴近自己。

    天旋地转,不过须臾。

    再睁眼,桑眠忽感气息灼热,指尖发麻。

    一切都变得奇怪了。

    她低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那张脸不过巴掌大小,眼里闪着盈盈泪光,眉间愤怒倔强犹在,虽唇上少几分血色,可难掩秀丽清雅。

    这分明是自己。

    她大惊,忙退开身子去照那铜镜。

    镜中男人容姿俊朗,剑眉漆黑平整,鼻梁精致峤拔,面色潮红,额上沁着细细汗珠。

    桑眠呆怔片刻,从镜子里再次看到自己的脸。

    ——的确是自己的脸,但不在自己身上。

    她浑身战栗,猛的扭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