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牌位
作者:锤子锤子   误惹春情最新章节     
    容枝荔在衣橱中翻找片刻,拿出一件水粉彩绣刻丝瑞草云雁广袖裙,在日头下闪着淡淡金光。

    “这……太过艳丽了。”

    李闻昭摇头,三年孝期才刚过,桑眠这身子并不适合骤然穿的这般招摇。

    可正逢下人来上茶,不知有心还是无意,把李闻昭身上白色衣衫弄脏,泛着一股苦涩茶香。

    若是这个样子去见客,的确是礼数不周,李闻昭凝眉:“容姑娘应该有稍浅色的衣裳吧。”

    她摇头,“我最爱花团锦簇,那般寡淡无味的素色,我向来是不会穿的。”

    李闻昭没办法,只得换上那件水粉彩绣裙,裙摆过长,他走两步险些被磕个跟头。

    “我头一回见姐姐穿的这样鲜亮。”容枝荔眼里闪过惊艳,又很快划过一抹嫉恨。

    “姐姐稍坐,我去挑几支簪子来。”

    她把李闻昭按在坐墩上,去翻自己妆奁盒,嘴角扯出一抹笑,顺便把铜镜收起。

    “来,我给你补个妆。”

    李闻昭将脸撇到一旁,有些警觉。

    “姐姐躲什么。”容枝荔眨眨眼,“你瞧,就稍微补下眉毛和口脂就好,都是百搭不挑人的颜色。”

    她把手里花纹繁复精美的盒子开给她看,李闻昭哪里懂这些,只是担忧若不遂了她的愿,一会儿见不到桑眠,便就任她折腾了。

    小半柱香时间过去。

    “禀老夫人,大娘子和表姑娘来了。”

    李闻昭和容枝荔进来,刚欲行礼问安,忽然听见母亲压着怒火的质问。

    “眠丫头,你这穿的是什么?”

    容枝荔咬唇:“姨母你也觉得不合适吧。”

    来做客的是文敬侯夫人和王夫人,她们素来与王氏交好,昨日出了那样丑事,是特地来安慰。

    她们看向李闻昭,只是觉得这大娘子打扮艳俗,满头珠翠,毫无美感,裙子长又繁琐,整个人看起来跟五短身材的乡下媒婆似的。

    倒不知王氏在恼什么,于是便问了一嘴。

    “她娘家父亲去世,才出孝期几日,可不知穿这狐媚样子做什么,没个体统!”

    此话一出,那二位夫人面上顿时不喜,看向李闻昭的视线也鄙夷起来。

    “母亲?明明是你说今日有贵客……”

    李闻昭皱眉,上前想分辩,又险些被裙摆绊住,尴尬的耳根子都红了。

    “是!”

    王氏接过话头,“知道你是从南边小地方来的,没见过什么世面,想要在两位夫人面前露个脸,可是你总不能不顾孝道。”

    她朝两位夫人歉意道:“让你们看笑话了。”

    寥寥几句话,顿时把“桑眠”塑造成个不知礼数,趋炎附势的小人。

    李闻昭自然也听出来,眼底飞快掠过一抹不解。

    母亲何故如此!

    怎么就见缝插针,不放过任何奚落桑眠出身的机会?

    心中愤懑难平,却又不能在外人面前与母亲争辩什么,只得沉默坐下,连茶水也没心思喝,好容易捱到人走,出了翠华庭,他还是停下步子。

    “能否先等下,我想换个衣服。”

    容枝荔点头:“自然是可以的,姐姐回去顺便好生歇息,我先去兰亭苑看昭哥哥去。”说罢便要转身离开。

    李闻昭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亦步亦趋很上去,也不闭口提换衣之事了。

    到兰亭苑门口,他低头扯了扯艳俗颜色的裙摆,忽然心里七上八下的有些紧张。

    容枝荔不知跟看门的婆子说了什么,那人视线往这儿瞟了几眼,不情不愿的放行了。

    “昭哥哥!”

    容枝荔甜笑,三步并作两步跳到桑眠面前。

    桑眠神色淡淡,并不热络,借着喝茶掩饰眸底厌烦。

    余光瞟见一抹艳丽。

    她抬眼,看见跟花孔雀似的李闻昭。

    李闻昭咳了一声:“可用过饭了?”

    “你穿的什么?”

    二人几乎是同时出口,容枝荔悄悄退到一旁。

    “我……衣裳脏了,跟容姑娘借了一套。”

    李闻昭自知理亏,不敢同桑眠对视。

    其实方才在路上他都想好了,若是桑眠对他生气责骂,他绝不还口。

    毕竟顶着她身子却在刚出孝期就穿红戴绿极不妥当,可是桑眠只厌嫌的看了他一眼就撇过脸去,翻着自己手里书籍,不发一言。

    他抿起唇,继续道:“我知晓我这穿着不合礼数,你这边有没有衣裳给我换下。”

    容枝荔蹙眉,她听“桑眠”这么一说,忽然后知后觉感到奇怪。

    打量着四周陈设,几乎跟兰亭苑从前无甚区别,若不是衣桁上满是男子服饰,只怕一踏进这里的人都会觉得是个女子房间。

    而从前清风居里的东西,没有一件是挪到这里来的。

    难不成昭哥哥只是想在兰亭苑里过个冬?

    想到最近他骤然冷淡疏离的态度和昨晚干脆离开的背影,容枝荔蹙起眉,忽然有什么离谱猜想一闪而过。

    桑眠依旧没有回复李闻昭,只是冷着声音让他出去。

    看昭哥哥对桑眠也是这样冷淡,容枝荔稍稍心安。

    只是桑眠越是这样李闻昭心里越是不快,他顾不得还有旁人在场,沉下脸道:

    “你不就是为了嫁衣还在生我的气吗?”

    “都多少天了!”

    “明明是徐嬷嬷擅自拿了,与我何干,你既已惩处了她,何必还要揪着我不放?”

    “那徐嬷嬷为何知晓嫁衣所在?你当时在场又为何不进行阻拦?”

    李闻昭仿佛被刺到一样,怒声气道:“事情都已发生,你再揪着不放有意思吗!”

    “不就是件不合身嫁衣,你何至于此!”

    整间屋子都回荡着他恼羞成怒的负气话语。

    “行,我去给、母亲道歉行了吧,我对着父亲牌位,求他老人家同母亲讲行了吧!”

    他带着蹿上来的火气,扭身疾步往偏殿去,可这件广袖裙衣摆过长,本就不合身,最后一步时李闻昭踩到裙摆,顿时重心一歪,直直往前栽去。

    桑眠发现时已来不及了。

    李闻昭下意识抓着桑父牌位重重磕到桌案上。

    咣当——

    牌位被摔成两半。

    其中一截在地上翻滚跳跃,发出咚咚响声。

    像乌云密布万里时的闷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