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亲当年是不是得罪什么人?”周立文如今已堂而皇之将沈家的疑团摆上桌面谈论,沈沁也不觉得突兀,仿佛这是自然而然的事。
沈父与人为善,风度修养俱佳,是个名副其实的儒商。虽说员工大多憎恶老板,但沈父的口碑相当不错,况且他们这种小微企业又挡不了别人的道,能得罪谁呢?
“你呢?有没有得罪人?”周立文从另一个角度切入。
沈沁回想事件发生节点,那个时间段,若说得罪谁,只有……
不可能!他将灵光一闪的名字甩出脑海,不,绝不可能!
“你是不是想到谁?”
沈沁莫名烦躁,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夜色沉沉,咖啡店里客人几乎空了。
“时候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上班。”他委婉的下逐客令。
他跟周立文几乎不在外边任何地方会面,没那必要,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至交。更多的是周立文来找他,所以,现成的咖啡店就是最佳碰面场所。
沈沁不想让自己的逐客令那么生硬,便稍加修饰一番,“店里新出的蛋糕,我给你拿一块,你回去尝尝,提点意见。”送你一块没卖完的小蛋糕,赶紧走吧。
“好啊!”周立文却显得很高兴,搓搓手,坐等免费蛋糕。
沈沁用夹子小心取了一块,装入精致的小盒子里,他将小盒子轻放桌面,做个请的手势,送客都那么礼貌丝滑。
周立文却不急着起身,他左看右看,仿佛当真在欣赏精美的小礼品。
沈沁准备去收拾前台,一转身,视线扫过透明玻璃,哧溜,脚下一滑,差点当场摔个后空翻。
玻璃上贴着一张脸,一对阴森森的眼珠子穿过玻璃直勾勾盯着他,吓得他差点心梗。
玻璃上的脸迅速挪开,一个高大的人形物体推门就闯进来,这种诡谲霸道的出场方式,除了咱们苍总裁,没旁人。
“你贴那干嘛?你要吓死人吗?”沈沁捂着心口,看鬼片是一回事,撞鬼特么是另一回事。
苍焱冷笑,“怎么?吓到你了?青天白日,你心虚什么?”
沈沁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他指着外边黑沉沉的天,“这叫青天白日?你一声不吭大脸贴玻璃上,是个人都以为见鬼了。”
苍焱懒得废话,一个箭步冲到周立文眼眉前,“你特么真是阴魂不散呐!”
“彼此彼此。”自从身世被苍焱无情揭破,周立文更不把他放眼里,言语神态从容无畏。
“你跟谁彼此?你特么知道老子是谁?你以为攀上周家那艘烂船就可以跟老子平起平坐?你算个什么东西?”
“你是谁关我屁事?各走各的道,压根都不同路。要不是你没事乱吠,我都想不起来你这号人。”
苍焱怒目圆睁,他恨不得将周立文一巴掌拍进桌子里。
沈沁急忙上前,他硬将苍焱往旁边扯,周立文不畏死,可他怕!真动起手来,周立文那斯文精英的小身板根本扛不住苍焱几拳。
苍焱硬压着火气,他不屑跟周立文唇枪舌剑,跟沈沁拌嘴那是情趣,跟别人,他没那个耐心。可他又不能轻易动手,当着沈沁的面,这一拳下去,更麻烦。
“不早了,赶紧回吧。”沈沁就差把周立文往外头推,这两人就不能碰面,可能天生八字不合,偏偏周立文还没有眼力见,疯狂作死。
周立文不仅不走,还当着苍焱的面,将小盒子打开。
苍焱的注意力霎时转到小盒子上,这一看,不得了,“这什么呀?”
他指着盒子里精美的小蛋糕,沈沁一瞧,坏了,他随手拿的,压根没注意,小蛋糕上头嵌着一个心形巧克力,红彤彤的,一颗大红心在那杵着。
“这是你送的?”苍焱红着眼瞪沈沁,“你送他这个?”
“我……”我特么随手拿的,沈沁真是欲哭无泪。
周立文却在此时把红心拈起,当着苍焱的面,塞进嘴里大嚼特嚼。
巧克力的脆响如火星噼啪,苍焱眼珠子都快滴出血,二话不说,一掌拍下去,把周立文脑袋摁进蛋糕里。
咀嚼声终于停了,周立文好不容易抬起脑袋,糊了一脸蛋糕。
沈沁我草一声,急忙拿餐巾纸帮人家擦脸,周立文眼睛都看不见了,整个抓瞎。
沈沁也顾不得苍焱什么心情,赶紧帮人家把眼睛鼻子上的慕斯擦掉,至少让人家能看得见并顺畅呼吸。
苍焱哪里看得了这个,他一把扯过沈沁,“不许帮他!”
沈沁甚至都顾不上斥责,他一把甩开,又抽了好多纸巾上去。
“说了不许帮他!”苍焱狂怒,“信不信我把他揍成猪头?”
“闹够没有?”沈沁也怒了,一把挣开,力气用过头,这一巴掌就甩苍焱脸上,挨着下巴低空飞过。
这一下,两人都傻了。
其实沈沁只是挣开手,所以这巴掌不结实,也不完整,只能说恰好蹭到苍焱下巴上,最多带着点腮帮子。可这个动作的意义巨大。
苍焱什么人?除了他那个渣爹,谁能打他脸?搁谁这么碰一下,那都得脱层皮。况且,这人还是沈沁。
那这一下的意义就更加非同凡响。沈沁什么人,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是他的劫数,他的命!
沈沁为了别人扇他一下,这简直就是要了他的命!
其实没怎么打着,也根本不疼,可苍焱愣是捂着脸,一副挨了巴掌的憋屈样。
苍焱此刻的眼神,不是愤怒,不是狠辣,是伤心。
他就用那种哀莫大于心死、伤心太平洋、泫然欲泣的眼神直勾勾盯着沈沁,盯得沈沁血色尽失、手脚冰凉、心头好似被根绳子来回拉锯。
沈沁的视线中,苍焱一步一步后退,退到门边,留下一个伤心欲绝的眼神,扭头就走。
沈沁情不自禁追了两步,最后,傻愣愣看着晃动的玻璃门,他的心如同苍茫夜色般沉沉窒息。
周立文的脸有没有擦干净,何时走的,怎么走的,他都记不清了。沈沁好不容易回到租屋,将自己重重砸进床铺,糟心透了,这都特么什么事儿!
这一夜,沈沁的梦境光怪陆离,苍焱那张伤心的脸不断浮现,梦中也依然固执的刺激他的神经。第二天,顶着两个黑眼圈头昏脑涨的沈沁,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