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痛到极致就会麻木。苍焱庆幸自己有一颗强大的心脏,无论沈沁说什么,这颗心都不会停止跳动。
他看着沈沁淡漠的侧脸,分明近在眼前,却如此遥不可及。心头绞痛,这份疼痛与热爱浓烈纠缠,难舍难分,最终融为一体。
爱无法割舍,痛也无从消弭,只要能靠近沈沁,哪怕每一口呼吸都如刀割,他也甘愿。
苍焱默然起身,临行前回眸,眸光伤痛却坚韧,“我知道,原谅二字不可能那么轻易得到。我对你的伤害、对你家人的伤害不是一两句抱歉就能轻易化解。
可我说过,我有一辈子的时间。沈沁,我用一辈子的时间求一个机会,我甘愿等,哪怕等一辈子,只要你肯回头。
所以不会冷却不会淡忘,更不可能化作死灰。我不会放手,沈沁,我不会放手,你别想甩开我,别想赶我走!”
说到最后一句已经哽咽,苍焱抽抽鼻子,抹去眼中雾气,哑着嗓子说:“我不走!”
苍焱倔强的身影渐渐虚幻终至消散,沈沁将自己坐成一座石雕,除了眼底热泪翻涌,哪哪都凉。
苍焱还是走哪跟哪,那句“我不走”如同魔咒,一直在沈沁脑海回响。他干脆连咖啡店也不去了,他将自己关在租屋,不出门不见人,仅用外卖维持生命,断绝一切社交,如此,他终于不用被迫与苍焱见面。
每天坐吃等死,分明不是个颓废的人,却硬生生将自己堕入泥沼,这种画地为牢的生活再持续一段时间,那人的影像是不是就能从视网膜上淡去?他是不是就能重获新生?
浑浑噩噩的日子最容易混淆时间,他甚至连几月几号星期几都不记得,直到母亲来电,他才惊觉时间已经过去近一个月。
“儿子,最近工作很忙吗?怎么都不回家?马上过年了,你们哪天放假?有空回来,帮妈妈买点年货,我们好久没一起吃饭了。”
沈沁看日历,这才发现国人最热闹的节日,农历春节没几天了。往年这个时候,他都会陪母亲置办年货,无论多忙,他都会回去陪着父母,今年竟然连这个日子都忘了。
若非母亲来电,恐怕他直到大年夜鞭炮齐鸣时才会如梦初醒。
沈沁从自己的牢笼出来,时间重新开始流动,他发现,苍焱也在他闭关的日子消失了。没有打搅,没有闯门,没电话没消息,世界静谧的好似这个人从来都不曾存在过。
终于死心了吗?终于,行至陌路?也好,也好!
沈沁将自己潦草收拾一番,动身回家。到了门前,一辆熟悉的百万豪车扎入眼帘。震惊过后,他强迫自己深呼吸,随即闯入自己家门。
“儿子,回来啦!”沈母喜笑颜开热情招呼,“你看,谁来啦?”
沈沁冷眼一瞥,某人正陪着沈母摘菜呢!
苍焱被沈沁眼中冷霜吓住,他讪讪起身,尴尬的擦擦手,尽量用一种若无其事的口吻:“我刚到,我来给叔叔阿姨送点年货,抱歉,没事先跟你打个招呼。”
“抱歉什么?”沈母好生奇怪,“你来吃饭,阿姨高兴还来不及。还送这么多年货,我们都不好意思收。
你跟他抱歉什么?他应该谢你才对。哪有送礼的给收礼的说抱歉,小苍啊,你真是太客气啦!”
苍焱此前来过好几次,每一次都哄得沈母心花怒放,称呼都变亲昵,不再是客客气气恭恭敬敬,而是亲亲热热喊小苍,就跟喊自家儿子似的。
沈母的热情和沈沁的冷冽简直天差地别,苍焱犹如置身冰火两重天,一半海水,一半火焰,笑不出,也不能哭。
他等着沈沁下逐客令,他以为沈沁必定言辞不善时,沈沁终于开口,却来这么一句:“来都来了,一起吃个饭吧。”
苍焱怔怔望着沈沁,眸中情绪万千,痴傻、惊喜、感慨、委屈,说不清究竟是哪一种。
“小苍当然留下吃饭啦!儿子,你这话说得多余。”
沈母不疑有他,开开心心备菜。沈沁脱了大衣,挽起袖子帮忙,苍焱愣了好一会儿,也凑上去,任谁看起来,这一幕也是亲切温馨,犹如平静海面,哪知其中漩涡礁石。
这顿饭客客气气,中规中矩,沈母热情,沈父安静,苍焱偷瞄沈沁,沈沁老僧入定。
苍焱放下筷子,照例恭维沈母厨艺并对其热情招待表示感谢,顺道提前恭祝二老身体健康万事如意,沈母笑纳并祝福苍焱生意兴隆诸事顺意,苍焱苦笑着频频点头。
沈沁送苍焱出门,离开父母视线,他一掌将苍焱推开,怒气犹如冰雹砸来:“你怎么有脸上门?你怎么敢?”
“沈沁,我……”
“苍焱,你的心是什么做的?”沈沁胸膛起伏,怒火令他措辞困难,“我爸的腿,我妈的白发,你怎么还能上门?
你看着不会痛吗?你不羞愧吗?要不是你、你那冷酷无情的爹、还有你那个丧尽天良的倒霉亲戚,我爸根本不会跌入深渊!
你知道我爸以前什么样?他英俊潇洒,意气风发,他风度翩翩宽厚儒雅,他是商界一股清流,他是吸血的资本家里最特别的存在!
他是一个优秀勤勉的青年才俊,他有理想有抱负,有原则有分寸!都说无奸不商,可他不是!他真诚本分、恪守道德、你们那些鸡鸣狗盗的伎俩他都不屑为之。
可你们这些人渣硬生生将他拖入地狱!看看他现在的样子,他再也站不起来,只能坐在轮椅上!”
“沈沁……”
“你再看看我妈!她原本衣食无忧,夫妻恩爱,生活恬淡。你没见过她年轻时的样子,我妈是天生的美人,不需要乱七八糟的修整矫饰,也能艳压群芳。
可你再看她现在的样子!早生白发,两鬓如霜。她本可以美丽优雅过这一生,还是你们这群人渣,击垮了她最坚实的依靠,她一把年纪还要出来讨生活。
为了减轻我的负担,她去做保洁,去曾经最爱的那个别墅做保洁!你的心不会痛吗?还是你根本就没有心!”
“沈沁……”
“你怎么还能出现在他们面前?这样堂而皇之理所当然?你不觉愧疚,不觉羞耻,你连最基本的道德都没有吗?”
苍焱试图抹去沈沁脸上不停滚落的泪珠,却被他一把推开。
“沈沁,你别这样,别哭!我见不得你这样!你这是往我心口上捅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