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

    阿力拳脚如风，逼退擅自动手的愣头青，“谁敢对沈助理动手？活腻了！”

    阿力并不是个打斗机器，他双商在线，瞅了一眼老板这架势，再看沈沁决绝的一张脸，想问什么也都是多余。

    “沈助理，当真没有余地了？”

    沈沁对这个知冷知热的保镖很有好感，他也说不出什么难听话，只是平静又疲惫的请求：“阿力，你已经尽力，让我走吧。”

    阿力暗叹一声，抬手挥开众人，亲自替沈沁开门，“沈助理，路上小心，保重。”

    苍焱眼睁睁看着人走，目眦欲裂。

    阿力飞奔上楼，苍焱一把揪住人衣领，咬牙切齿，恨不得将人撕碎，“你敢放他走？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老板，退一步，海阔天空。”阿力扶住苍焱近乎脱力的沉重身躯，附耳低语：“沈助理逼不得，徐徐图之。”

    苍焱完全脱力，只那双眼，沉如深海。

    沈沁着实清静了一段日子，自与苍焱重逢，他的世界从未如此安静。

    之前，他好似活在一个苍焱精心构造的世界里，每时每刻，每一寸土地，每一丝气息都被这种叫苍焱的生物包围，所见是你，所闻是你，眼耳口鼻，满目皆是你。

    而今，那个世界被他亲手打碎，重塑一个没有苍焱的世界，安静、孤寂、冷清、冰封。

    求仁得仁，亦复何怨？两个世界，不能同归，早已写好的结局，他只是遵循命定的轨迹，走向一种必然，这么想，是否就能坦然一些？

    新年的氛围渐渐褪去，冬去春归，哪怕这春天年年往复，可当枝头第一朵春蕊绽放，总还是予人无限希望。春回大地带来的盎然生机总能让人心情稍作愉悦。

    好似经历一个世纪的颓靡沉寂，沈沁迎着春意，决定振作一下，出去走走，打个工，赚点钱，或者重入职场，开启人生新篇章。

    太久没有融入人群，沈沁反应稍显迟钝，手脚也好似重新组装，不太灵活。立于汹涌人潮，他竟生出一种格格不入之感。

    忆起昔日背负巨债坚韧不拔，那时身负重担仍意气风发，后遇苍焱，针锋相对唇枪舌战，狗血满头却灵动鲜活，那时候，他是真正活着，好好的日子，怎么就过成这样了呢？

    无欲则刚、无情则韧，果然，任何外在伤害都抵不过心头一刀。人呐，一旦丢了心，便连精气神一股脑儿统统丢了。守住心，才能真正无敌。

    沈沁又回到咖啡店，先从简单重复的工作开始，至少先把僵硬的四肢调整回来。重复规律的生活有一个好处，杀掉时间、麻痹神经、同时还能保持身体灵活。

    沈沁用一种简单粗暴的方式重新融入这个世界，视网膜上的残影已褪，又得不到新的影像补充，日子久了，麻痹的神经告诉他，这种叫苍焱的病毒已被清除干净，运转不歇的身体告诉他，没有苍焱的世界也挺好。

    是的，他告诉自己，没有苍焱，挺好，他已经习惯了，适应了，淡忘了。

    直到某天，这种病毒再一次强悍撕裂这个世界的保护层，直触内核，一箭穿心。

    没了沈沁的世界，于苍焱而言，就是一片浩瀚冰冷的深海。他沉入海底，看不见，听不见，入目皆是黑暗，周遭一片死寂。

    他在海底躺了很久，时间静止，空间模糊，除了呼吸，这具躯体没有生的迹象。他想在海底沉眠，可脑海中有个声音提醒他，这条路还没走完。

    有一些事他一直想做却没做，有一些话他一直没机会说，他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在海底消失成飞沫，他的人间理想还未得到、那些放肆而甜蜜的妄想还未实现，他好不甘心！

    苍焱睁开眼，冲破黑暗，奋力向上，破水而出。

    沈沁不以为能再见到苍焱，可当苍焱就这么明目张胆出现，他又觉得，这是一种必然。死心有个过程，苍焱的过程格外漫长。

    该说的都说了，沈沁觉得词穷，那些伤人的话翻来覆去有什么意义呢？

    “跟我去个地方。”没有寒暄，没有借口，苍焱劈头盖脸就这么一句，强悍霸道，人设不倒。

    沈沁想说不，但他来不及，苍焱一把将他塞入车里，不容拒绝。

    车子向不知名的方向飞驰，苍焱一言不发，目光冷峻，只有那双紧握方向盘的手微微颤抖。沈沁不问要去哪里，假如有一条末路，就这样同去也不错。

    车子驶向城郊，环山而上，驶入一片高档住宅区。

    “沈沁，这个地方，早就想带你来，你一定要来看看，求你。”

    苍焱下了车，手还在抖，方才的霸道气势一吹即散，他用一种哀伤无助的眼神恳求，这令沈沁喘不上气。

    他默然跟随苍焱脚步，进了电梯，到了楼层，防盗门簇新锃亮，迎接它的主人。

    苍焱输了密码，大门应声而开，仿佛开启一个从未被人踏足的世界。

    屋子里有什么？

    沈沁一进门，心脏骤停。

    这是一个宽阔的大平层，四面宽敞的墙壁上挂满了，他的照片？

    低头、抬眼、正面、侧面、教室、食堂、宿舍楼、图书馆、天台、树下、草地、坐着、躺着、轻松、惬意、微笑、清冷、顾盼、流连、斜睨、风情，恍惚间仿若穿越时光，又回到青葱年少飞扬跋扈的激昂青春。

    一张张朝气洋溢的俊脸扑面而来，没有世故、不见沧桑、有的只是戳人眼球的年轻张扬，这是他的大学时代，是他春风得意无忧无虑未经世事打磨的时光。

    什么时候拍的？

    怎么拍的？

    为何他毫无察觉？

    不用问，苍焱就像个跟踪狂，在他无知无觉的时光间隙，全方位无死角跟踪偷窥，试图攫取他每一帧痕迹。瞧这铺天盖地的架势，恐怕他无时无刻不在对方视线之下，一丝一毫都不容错过。

    “你这个变态！”

    “是，我是变态！自从遇上你，我就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变态！我也觉得自己有病，有大病，治不好的那种。我知道自己不正常，自从遇见你，我就疯了，见到你想疯，见不到，更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