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科别列夫有些麻木地站在远东六月的阳光当中。

    在他身边，是表情麻木，面如死灰的近十万俄国士兵和平民。

    战争失败了。

    从防御工事里走出来的俄军面黄肌瘦，严重营养不良，身上仿佛几十天没洗过澡一样脏兮兮的，就连斯科别列夫也一样。

    旁边是整齐列队的龙汉士兵，相比起俄军的样子，他们看起来士气高昂，而且装备精良，从钢盔到外形带，到腰间的皮带和专门为夏季作战优化的军服来看，斯科别列夫很清楚自己战败的根本原因是什么。

    龙汉已经是一个重新崛起的强大帝国了，与之相反的是俄罗斯帝国更像是一个进入暮年的老头一样。

    一个强大的新兴国家和一个暮气沉沉的老旧帝国的碰撞。

    他可以很负责任地说，臣虽败，然非战之过。

    继续向前走去，只见人群簇拥着一个胡子都花白了的老将军走了出来，也不能说是老将军，毕竟虽然他看起来有七十岁了，但实际年龄也就六十左右。

    “战争结束了，元帅阁下。”

    左冠廷走上前来伸出了手，斯科别列夫也伸出了手，两个人的手握在了一起。

    左冠廷身穿一身深绿色的元帅大衣，肩膀上代表元帅的金龙肩章闪闪发光，身上打理的一丝不苟，虽然斯科别列夫也看出来了，这位龙汉帝国元帅的身体似乎有一些问题，但是哪怕如此，他也比自己要体面多了。

    然而斯科别列夫却并不感到低人一等，他只是用平静的目光注视着左冠廷，然后轻笑了一声。

    左冠廷依旧维持着那副样子，一言不发。

    “恭喜你，元帅，你胜利了。”

    斯科别列夫叹了口气：“你身后有着一个强大的祖国，现在，符拉迪沃斯托克的名字已经消失了，你们已经成功把这里重新改回了海参崴，你将会成为你们帝国的英雄，战争英雄。”

    两人对视，良久的沉默。

    “火车已经准备好了，上车吧。”

    左宝贵挥挥手，转过身去，剧烈的咳嗽起来。

    斯科别列夫看了一眼这个干瘦的小老头。

    他印象中的左冠廷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但现在这个男人却只能佝偻着身躯。

    看着火车逐渐远去，左冠廷转过身，叹了口气。

    他能感觉到自己身体里仿佛最后一个执念的消失，转头来的是无尽的寂寥与落寞。

    一辈子都在北伐的将军此时功德圆满，但他却并没有感到充实和满足，仅仅感到的是无尽的落寞与空虚......

    还有眼前天旋地转的景象。

    ......

    ......

    “左冠廷什么情况？”

    刘文华确实有些烦躁，虽然最近好消息不少，但坏消息也接踵而来。

    “肝癌晚期，而且癌细胞肯定已经扩散了，301那边确定至少蔓延到了肺部和胃部，再加上尿血便血等情况，恐怕肾脏和肠道也不容乐观，他还能活到现在，更多都是因为北伐的执念在支撑着他。”

    “哎。”

    刘文华并不知道这位在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将军为什么在这个世界如此命途多舛，虽然说远远比另一个时空高的军衔也让他有着更多的权力，但是癌症这个东西在一个不到六十岁的人身上出现，实在是太过于残酷了。

    “按照专家的预测，左冠廷随时可能死去，按理来说他的身体状态，早就不支持他继续活着了，但是他却指挥完了整场北伐战争。”

    “人啊，有时候就是这么神奇，小小的挫折和打击就能让人一蹶不振，然而有些人的执念却能让他们反杀死神。”

    “301医院那边提出了两种方案，第一种是保守治疗，但是根本无法保证有效性，我们可以用中西医结合的方式让元帅多活两天。”

    “第二种方案是手术治疗，通过两年内的两期手术分别切除携带癌细胞的整个肺叶和胃部癌细胞，但是元帅现在的身体条件极为糟糕，谁都不清楚他还能不能从手术台上活着走下来。”

    “第二种方案能让元帅续命多久？”

    “不清楚，或许一分钟，亦或许一年。”

    刘文华叹了口气。

    这位战功卓着的老元帅终究是不如冯老将军能熬。

    冯子材都77岁了，但是现在依旧力大如牛，每天能干三碗饭，吃好喝好睡好，而且天天和他的几个副官玩全甲械斗，叮叮咣咣的砍个不停，怎么着也不像是八年后去世的样子。

    小青也颇为无奈。

    虽然刘文华并不是有意为之，但是此情此景，确实给人一种狡兔死走狗烹的苍凉感。

    “马上通知太医院，联系协和，湘潭，天坛，中山最好的医生，让他们即刻奔赴龙城负责元帅的治疗，动作要快，要迅速。”

    刘文华对着旁边的副官下令道：“你去草拟一份电报，加封左冠廷为武定侯，入龙汉帝国忠烈祠，刻石碑，雕像一座，同时授予神龙宝勋。”

    左冠廷在初期和刘文华确实是有诸多不和的，让左冠廷全权指挥北伐也是有很多政治交换在里面的。

    但刘文华不会亏待任何一个为龙汉流血牺牲的将士，就像每一位牺牲的龙汉士兵都将在忠烈祠的万碑林里有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