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伊冉轻轻颔首。
彼时,任景之亦开口问道:“这位张大梅的‘孙子’王磊,实则乃丞相府的嫡长子,对吗?”
沈伊冉再度重重地点头,这才如释重负般地松了口气,她方才还忧心这三人未能全然领会她所讲述之事。
宇宫玉得沈伊冉明确回应后,兴奋不已,疾步迈向任景之身前,激动万分地一把将其抱住,高呼道:“哥,哥,你可是我亲哥呀,你没死,你尚在人世,母妃若是知晓你还活着,定会欣喜若狂的!”
而一旁的王磊,双眸之中已然蓄满了泪水,他凝视着任景之,问道:“世子,我娘亲她是怎样的一个人呢?她待你可好?她又是如何离世的?”
闻听王磊此言,一旁的三人瞬间皆静默下来。
营帐之内的氛围仿若刹那间凝固,唯余王磊那带着哽咽的声音在空气中悠悠回荡,紧紧揪着每个人的心弦。
宇宫玉与沈伊冉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瞧见了深深的动容之色。
他们心里明白,此刻的王磊心中定然是五味杂陈。
他刚刚获悉自身身世所带来的巨大冲击尚未平复,又念及那从未曾谋面的娘亲,那份对亲情的渴盼与对未知的迷茫相互交织,致使这堂堂男子汉亦不禁眼眶泛红。
任景之更是心中一阵刺痛,王磊的话语仿若一把钥匙,瞬间开启了他记忆的闸门,那些与丞相夫人共处的日子如潮水般汹涌而至。
曾经,他一直以为丞相夫人便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在丞相府的往昔岁月里,夫人对他的关怀备至,那般真切,那般温暖。
任景之深吸一口气,竭力平复着自己略微颤抖的情绪,他轻轻拍了拍王磊的肩头,嗓音带着一丝沙哑地说道:“王磊,你切莫要哀伤,且听我慢慢道来。”
他稍作停顿,仿若在梳理思绪,又似在积攒勇气,以便去回忆那些已然逝去的美好时光。
“她是一位极为出色的母亲。” 任景之的目光变得有些悠远,仿佛穿透了营帐,回到了母亲尚在人世的那些日子。
“母亲气质高雅如兰,温婉动人。她始终耐心地教导于我,告知我何为对错,何为善恶……”
任景之的嘴角微微上扬,浮现出一抹淡淡的苦笑,那是对往昔温暖时光的缅怀,亦是对命运弄人的无奈慨叹。
“犹记得有一回,我在府中嬉戏之时不慎摔倒受伤,膝盖擦破了好大一块皮,疼得我不禁放声大哭。
母亲闻听此消息后,心急如焚地赶来,她亲自为我料理伤口,那眼眸之中的心疼之色,至今我仍记忆犹新。
她一边小心翼翼地为我擦拭着伤口,一边轻声抚慰我,说着逗我开心的话,令我渐渐忘却了伤痛。”
说到此处,任景之的声音略微有些哽咽,他抬起头,望向营帐的顶部,努力不让眼中的泪水滑落。
“她亦时刻关切着我的学业,每日都会拨冗检查我的功课。倘若我做得优异,她便会满脸欣慰地夸赞我,还会为我预备一些小惊喜,或是我心仪已久的书籍,或是一些精致的小点心。
倘若我做得欠佳,她也从不加以责骂,而是耐心地与我一道分析错题,鼓励我下次务必要更加努力。”
王磊静静地聆听着,眼中的泪水不停地滚落而下,他仿若能透过任景之的描述,瞧见那位温柔善良的娘亲,心中既为她对任景之的好而深感欣慰,又为自己从未有机会领略那份母爱而觉心酸。
宇宫玉在一旁亦不禁为之动容,他轻轻叹了口气,说道:“王大哥,你娘亲虽未曾与你谋面,但她若是知晓你如今的存在,想必也会极为欣慰的。”
沈伊冉亦走上前去,温柔地说道:“王大哥,命运虽令你们母子错过,但那份血脉相连的情谊却是永恒存在的。你要坚信,夫人在天之灵,亦定然希望你能好好的。”
任景之轻轻摇了摇头,仿若要甩开那些过于沉重的情绪,他继而说道:“只是…… 只是上苍终究未曾眷顾我们。母亲她…… 她身体一直欠佳,常年饱受病痛折磨。
尽管府中延请了诸多名医为她诊治,可她的病情依旧日益加重。在我八岁那年,她终究还是未能战胜病魔,永远地离我们而去了。”
任景之的泪水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潺潺滑落。
王磊挣扎着起身,双手紧紧捂住脸庞,整个身躯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着。
压抑在心底的悲痛此刻如决堤之水,化作低声的啜泣,那哭声里满是对从未见过的娘亲的深切思念,以及对命运如此不公的满腔悲愤。
宇宫玉和沈伊冉的眼眶也红了,他们默默地站在一旁,不知该如何安慰此刻悲痛欲绝的王磊。
过了许久,王磊的哭声渐渐微弱了一些,他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看向任景之,带着一丝颤抖,“回京后,我可以去看看她,给她上柱香吗?”
任景之轻轻擦去脸上的泪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当然可以,她永远是我们共同的母亲。”
王磊听了,又是一阵悲痛袭来,他再次低下头,泣不成声。
宇宫玉走上前,用力拍了拍王磊的后背,说道:“王大哥,逝者已逝,我们活着的人更要好好活下去。
如今你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若我们能顺利地回京,待合适的时候我们便将换子之事公布于众,到时,你就可以回丞相府了。”
沈伊冉也点头附和道:“是啊,王大哥,你要振作起来。丞相夫人在天之灵,也希望你能坚强地面对生活。我们一起努力,让那些曾经的遗憾都渐渐消散吧。”
王磊缓缓抬起头,望着眼前这几位真心安慰自己的人,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轻轻点了点头,嗓音沙哑地说道:“谢谢你们,我…… 我会努力的。”
他不禁回想起过往的这些年,在他的认知里,那所谓的 “祖父祖母” 对他着实没什么感情可言。
然而,他一直唤作 “父母” 的二人,待他却是极好的。如今已然知晓,他们的亲生儿子早已病故。
念及此,他暗下决心,往后定要为他们养老送终。毕竟这换子之事,他们全然不知情,说到底,他们又何尝不是受害者呢。
只是,如今却突然得知自己竟是丞相府的嫡长子,这巨大的身份转变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营帐内,昏黄的烛光摇曳不定,映照着众人略显凝重的面庞。角落里的兵器架上,刀剑的寒光在烛光下闪烁,仿佛也在为这凝重的氛围添上一抹冷硬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