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本来就是在喝下午茶的，所以吃的喝的都有，刘小镜把水壶拿到炉子上热着，又给母女俩端来一盘馅饼。

    秀娘一天没吃了，从早上知道林家来要孩子，她就开始闹了，闹到现在，中午饭也没吃，早就饿了。

    露珠也是，哭了这么久，肚子饿了，嗓子也有些哑了。

    封景恒和封景安去二叔家说了一声，也跟着回来了，他们怕那几个卖孩子的人到家里来闹。

    叶寻青给他们兄弟拿了馅饼，于是大家坐下来一起吃。

    秀娘吃饱了，更有力气哭诉了，“那个家……我们娘儿俩是待不下去了……我的露珠啊，她才七岁，她还这么小啊！而且，而且林家那个儿子，他是个傻的啊！”

    叶寻青都从封景恒那里听到了，一想到这么小的女娃要嫁给比她大十几岁的傻子，他就觉得恼火。

    露珠很乖巧，进门之后一句话都没说。刘小镜给她什么，她就吃什么。

    “小焉，你和小白把大米小米和兰姐儿送回去，就说今天有事，明天再来玩。“叶寻青不想让小孩子们听到这些腌臜事。

    莫雨焉拿了一个小陶罐出来，“这是药膏，涂脸上。”

    叶寻青接过来后顺手给刘小镜了，“去吧。”

    他们走了以后，叶寻青才继续聊刚刚那个话题，“那你们母女现在能去哪？去你娘家吗？”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哪有回去的道理？”秀娘摇着头说：“我……我还不如去投河呢！你们不知道，你们不知道啊！叶二根就是畜生！家里都让他败光了，现在还要卖我女儿，他……他黑了心肝啊！”

    叶寻青在心中想：乖乖，这叶家村其实是小澳门吧，是个人都爱赌。

    不过澳门的是有钱人，而叶家村的全是穷鬼。以前他们不一定富，但染上了赌，以后一定穷。

    “要不……”刘小镜欲言又止。

    封景安问她：“小镜，你想说什么？”

    刘小镜说：“算了算了，不说了。”

    “你是想让她们留在我们家吗？”叶寻青猜测道。

    刘小镜点点头，“我本来是这样想的，大哥的房子不是没人住嘛，但是……”

    “不能麻烦你们。”秀娘拒绝了，“你们已经帮我很多了，要不是你们，我家露珠肯定会被他们带走的，我也会被那个畜牲打死的。我自己想办法吧，大不了带着露珠去讨饭，讨饭也比待在这里强！”

    她说的是气话，因为她们娘儿俩去到了外面那就是羊入了狼窝，先不说能不能搞到吃的，就是她们俩能不能在一块，都不能保证。

    “男人有什么好的？”一直坐在后面吃东西的三婆婆说话了，“好男人那比天上的月亮还稀有呢。”

    叶寻青尴尬一笑，“婆婆，话不能这样说，好男人也是有的。而且是不是好人与男人女人没关系，就是纯粹的恶人罢了。”

    三婆婆翻眼看看他，然后继续吃她的馅饼了。

    秀娘说：“婆婆说得对，男人有什么好的呢？我十五岁就嫁给叶二根了，这么多年来，我操持家务，里里外外都是我的活，我不仅要照顾我们一家子，还得照顾他老父，照顾小叔子，他一不顺心，我还要挨打，我这是……这是上辈子做了孽吗？”

    “人善被人欺。”叶寻青叹息道：“你得靠你自己啊！”

    秀娘抹抹眼泪，“你说得对，我得靠我自己，我还有女儿呢，我的露珠不能像我一样……”

    露珠搂着她娘，哭着说：“娘亲……”

    秀娘嚎啕大哭，“露珠啊……”

    封景恒不喜欢吵闹，他借口洗锅碗就出去了，留下她们继续在里边哭。

    三婆婆也不爱听人哭，“行了行了，哭给谁看呢？你把自己哭死了有半点用吗？还不如想想以后该怎么办呢。”

    秀娘当即给三婆婆跪下，“婆婆，都说你是半神仙，秀娘求求你了，你给绣娘指条明路吧！秀娘给你磕头了！”

    三婆婆看着秀娘磕头，也不吱声。

    叶寻青想拉她起来，却被三婆婆默不作声地阻止了。

    三婆婆冲他摇摇头，意思是不要出声。

    叶寻青懂了，三婆婆应该是想好这母女二人的去处了。

    秀娘很用心地磕头，头都磕破了，三婆婆才让她抬头。

    “我刚刚已经问过神仙了，神仙说让我救救你们。”三婆婆假装为难，“要是你们母女二人现在没地方去，就去我那里给神仙扫扫地，上上香吧！神仙不会短了你们吃喝的。”

    三婆婆虽然不种地，但村里每年都要给三婆婆送贡品去，而且三婆婆帮人相看风水，跳大神驱邪，给人看病也是得收钱的。

    秀娘感动不已，“谢谢婆婆，谢谢神仙！秀娘一定扫得干干净净的！”

    三婆婆揣着一包吃的回去了，她走在路上前边，让秀娘和露珠走在后边，并且要一步昂着头，一步低着头，说这是在敬告鬼神呢。

    “真的有用吗？”刘小镜跟在后边看。

    叶寻青说：“有没有用看人心，三婆婆这样做不仅是在考验那对母女，也是在做给村里人看，毕竟村里人都是信鬼神的。”

    他们信鬼神，又从来不知道神鬼什么样，他们心中，三婆婆就是神鬼的代名词，得罪鬼神认可的人可不是好玩的。

    秀娘和她女儿没地方去，三婆婆刚好也想收个有灵气的小丫头当徒弟，这下算是一拍即合了。

    先不说露珠能不能继承三婆婆衣钵，就说当下，她不用嫁给傻子，母女二人又有地方住，还不用挨打挨骂，那不是极好的吗？

    再说那林张氏，这可不是一个好说话的女人，她没有带走孩子，于是就回去要钱。叶二根不肯给，林张氏就让人把他狠揍了一顿。

    最后，林张氏还是从叶二根那里抢回了钱，然后拿着钱扬长而去。

    从叶寻青家门口路过的时候，刚好遇到叶寻青和刘小镜从三婆婆那里回去。

    林张氏看看叶寻青，忽然笑了，“我就说你们怎么有点眼熟呢，你常在聚香楼那里买吃的吧？”

    叶寻青说：“嗯，是。”

    林张氏道：“那感情好，下回你再去卖炸鱼，可得给我留一点，我上次去都没买到。”

    叶寻青笑道：“好说好说。今天的事情，多谢张婶子给面子了。”

    林张氏答：“嗐，晦气死了。”

    叶寻青多说一句：“婶子，这买卖人口的事情要折寿的，你是个好人，我才和你说的。”

    林张氏沉默片刻，说道：“确实晦气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