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三十，是一年的最后一天，家家户户都要过大年，庆祝这好日子。

    一大早，叶寻青就起来了，他答应了孩子们今天写对联，只要是回答出他的问题，或者达到他的要求，他就可以送一副手写对联给他们。

    过年了，什么都可以没有，但红底黑字的对联是必须有的。

    村里人不识字，要是贴对联，还得去找识字的人帮他们写。

    帮你写是情分，不帮你写是本分。想要读书人帮你写对联，要么感情到位，要么钱到位。

    “一个个来，一个个来。”叶寻青让孩子们排队，“谁要是插队了，那就不用写了。”

    叶寻青的字不够好看，所以他只组织了活动，写字的人并不是他。

    谢灵音很多年没有见过这样热闹的场景了，一群孩子排着队站在那里，每个人手里都拿了红纸，把院子都染红了。

    莫雨焉还是第一次帮人写对联，他文学造诣不够，只能模仿谢灵音的对联写。

    谢灵音写一句，他就抄一句。

    无所谓，反正大部分人都是看不懂的。

    “你的字写得非常漂亮。”谢灵音赞叹说：“练过吗？”

    莫雨焉回答：“之前在家里学过。”

    谢灵音非常喜欢，“笔法虽然稚嫩，但笔锋还是有的，练的是严派的字？”

    莫雨焉回答：“是严派的字。”

    谢灵音轻笑，“严进做官不怎么样，写字倒是漂亮得很。”

    莫雨焉问道：“谢伯伯认识严老先生？”

    “算是认识吧。”谢灵音回答：“他大我十岁……”

    “写这个。”江瑞昇打断了他们，“快写吧，还有很多。”

    谢灵音被他一打断，就把注意力转到写字上了。

    “寻青，在写对联呢？”叶红胜亲自上门拜访，手里还拿着红纸。

    “寻青哥～小白～”叶喜兰今日穿了一件红棉袄，头上戴着叶寻青送她的蝴蝶簪子。

    “兰姐儿今天真漂亮！”叶寻青不吝夸赞，“村里最漂亮的孩子。”

    叶喜兰小脸一红，“寻青哥也很好看。”

    两人商业互吹一会，叶红胜的对联也写好了，谢灵音给他写的，笔走游龙，写得十分大气。

    谢灵音贯写楷体，对联用的是行楷，看着规整但也有潇洒之意。

    谢灵音和莫雨焉写对联，江瑞昇在一旁看，叶寻青负责监督。

    剩下的人都去准备过年的饭菜了，中午简单吃一顿，晚上才是年夜团圆饭。

    叶寻青中午不下厨，把机会留给别人，晚上他再动手做大餐。

    人类的悲欢是不相同的，一边热火朝天，一边冷冷清清。

    叶老四颓然地坐在家里，一个多月，他老了差不多有十几岁，胡子头发花白，脸也脏得难看。

    没有人给他洗衣做饭，他只能穿脏衣服，吃冷饭，昨天晚上肚子疼了一夜，喊半天也没有人来应他。

    早晨惊醒，听屋外人声鼎沸，才意识到已经过年了，可他家里空空荡荡，除了他以外，连个鬼都没有。

    陈金花在的时候虽然吵闹，可那也算是个完整的家。她死了，人都化成骨头了，也不知道埋到哪个犄角旮旯去了。

    “走走走，小叶先生在家里写对联呢，去晚了先生就不给咱们写了……”

    两个孩子抱着红纸从叶老四家门口经过，他的眼珠子动了一下。

    叶老四跑到门口去，两个孩子已经走远了。

    “小青，小青，我还有小青……”叶老四跌跌撞撞跑出家门，“我还有小青……”

    叶寻青正在逗小孩玩呢，他平时也不是老学究老夫子的形象，就是一个邻家大哥哥，所以孩子们私下里也不怕他。

    “你小子，字默写不出来，书也忘记背了，我为什么要给你写对联？”叶寻青轻轻揪着一个学生的小耳朵，“去去去，回家去，我不给你写，叫你父亲揍你去。”

    小孩笑着求道：“好先生，求你了，给我写一副对联吧，不然我父亲会用大棍子打我的。”

    叶寻青笑道：“那你自己去抄写一对，然后拿回去给你父亲看。”

    小孩哭丧着脸，“这不行啊……”

    叶寻青松开他的耳朵，“下不为例，再去排队吧。”

    小孩高高兴兴地拿着红纸去排队了。

    叶寻青在院子里走了几圈，随即挑选一个幸运小朋友来考问。

    “小青，小青……”叶老四疯疯癫癫地闯进来，“小青……”

    叶寻青看到叶老四之后，就当是看一个陌生人似的。

    “你是谁？”

    叶老四撩开头发，“我是你阿父啊！”

    叶寻青拒绝接受这是自己的父亲，因为叶老四本来就不是，他爸爸妈妈好好的呢，这是谁？他不认识。

    “小青，你不能不管我啊，我是你阿父……”叶老四抓住叶寻青的胳膊，“我快饿死了，给我一口吃的吧！”

    叶寻青笑了，“你还有脸吃饭吗？你害死阿爹，你的好媳妇杀了我哥哥，你不知道吗？”

    “我不，我不是故意的……”叶老四捂着头说。

    “你是有意的！”叶寻青忽然发狠，“你杀了我阿爹，我要替我阿爹报仇！”

    叶寻青抄起墙角的棍子往叶老四身上打，没有打中，他是故意打偏的。

    “我要杀了你！”

    封景恒从屋子里出来，看到叶寻青拿了棍子却不打人，就猜到他的想法了。

    “阿青，阿青你怎么了？”封景恒悲伤道：“阿青受了刺激！”

    叶寻青在心里想：不愧是阿恒，和我配合得真默契。

    “我要杀了你给阿爹报仇，报仇！”叶寻青看着凶狠，实际上一棍子都没打到。

    “我的阿青啊，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封景恒愤怒道：“都是你，是你刺激了阿青！把他赶出去！”

    那些孩子们更偏向于自己的先生，而且他们年纪很小，封景恒让他们赶人出去，他们把叶老四往外推。

    “出去出去，不要在这里影响我们写对联。”

    “就是，先生家不欢迎你。”

    叶老四被他们推了出去，出门的时候台阶绊了他一下，直接让他摔了个头破血流。

    “我的阿爹啊，我的哥哥啊！”叶寻青在院子里哭嚎，“你们死得好惨啊！”

    封景恒厉声道：“还不把他赶走吗？”

    叶老四被一群“好心”的孩子送回了家，到家他就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