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阵法中央的花渊出声提醒薛昭昭:“还没关心我几句呢,怎么就不理人了?”
薛昭昭这才正色道:“你想干什么?”
花渊扯动嘴角露出一抹笑。
平白有了一丝苦涩的意味。
“你想知道的事情,我都知道。你想做的事情,由我来做,这样,不好吗?”花渊的眼眸中又翻涌着复杂的情绪,一丝红光闪过,却被她死死压制住。
她的唇边突然溢出一声忍痛的低吟。
此刻,一旁浑浑噩噩的夜影难以抑制住自己的情绪,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悲鸣声来。
他将阵法中央的花渊吸纳到自己的位置,顷刻之间,花渊的位置变成了夜影。
这时,阵法中央散发出一股力量,与玉台中的自然之气很是相似,薛昭昭这才发现,原来夜影并不是一个人类,而是一个生了灵智的灵物。
只是看不出他究竟是什么。
薛昭昭散发出感召力。
一阵幽深浑厚的力量以及痛苦、绝望,不断冲击她的心灵。脑中闪过的记忆片段无不表明她曾经见过夜影。
她猛地抬头看向阵法中央的夜影。
那是她在梦里见到的一幕。
幽暗的海底深处,巨大的物体纠结在黑暗之中,一双哀伤的眼睛。
谈慕内心也是深深的无力,为什么重来一次,又在重蹈覆辙呢?
宗门的禁制关闭后,阵法吸收起了一团污染。那是蔓延整个雅地的灾难,无声沉寂在宗门的地下。
宗扶青和宇文煜拜别薛昭昭和谈慕,宗扶青看向昭昭肩膀上变成小鸟的羽冰,对着薛昭昭道:“玄冰鸟为守护神脉的灵兽,也是宗门的圣物。虽然宗主令已经遗失数年,但是圣物认定了你,你就有资格成为我们的宗主。任何需要专门帮忙的事情,扶青义不容辞。”
宇文煜站在宗扶青的身旁,只是幽幽看了她一眼,有些幽怨。
薛昭昭点头,没有多言。
“城中情况复杂,先走一步。”宗扶青递过一枚传信令。
“需要帮忙的话,到宗门旗下的店铺展令即可,会有人将信带到我这儿。”
薛昭昭点头,接过了宗扶青手上的令牌。
巨大的污染物纠结成一团黑影,中央是一双无悲无喜的眼睛,那眼睛正在慢慢变红。它还记得,一艘潜艇沉到了它的对面,里面出来一个女人。她的队友在潜艇里疯狂拍打着窗户,而她的身影却是那么坚决地走向自己……
薛昭昭看着阵法中间的阴影,他的眼眸正变得越来越红。
他的本体在现实世界里受到了最严重的污染,他的意识体在维境世界里为了他想救的人,再次被污染。
阵法源源不断吸纳着雅川境内所有的污染源,中央的夜影见逐渐控制不住自己后,只能趴在地上拼命挣扎。
他似乎是脱力了。
猛地一下。
一个巨大的幻影跃出了他的身体。
“原来是它。”
薛昭昭将腰间挂着的梦笛抛向半空,一瞬间便将这巨大又虚弱的幻影收入梦笛的空间里去。
难怪它有这样的举动,这一次她绝不会再让他承受人类作的恶。
空旷的宗门空地上,夜影的身躯渐渐被黑色的污染物同化。好在宗门的禁制十分有力,将他绝对性压制在阵法之下。
雅地此刻有太多人的精神受到了污染。
污染物源源不断地飞向宗门禁制,那么城中的百姓究竟有多少恢复了正常?
又有多少人彻底失去了精神体,死在混乱中?
薛昭昭心中升起一股深深的悲切。
宗门的阵法吸纳了所有被污染的精神源。
城中有高度腐烂的身体,已经失去了所有气息与意识波动。他们横七竖八地躺在街道上。
也有一些丧失了部分精神的人状若痴傻,呆呆地坐在地上。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身边成堆的尸体有多么恐怖,已然神智缺失。
更多受伤不严重的人已经恢复了正常。此刻正害怕又倍觉惊悚。
好在雅地是一个民风淳朴的地方,在经历了一场诡异又混乱的灾难后,大多都静默无声地在清理着外面的尸体。
尸体中,有些是他们熟悉的人,有些则是陌生人。善良的雅地子民给了他们一个体面。将他们破损的尸体一一摆放好,入土为安。
幸存的百姓脸上尽是麻木的神色。
牧朝!又是牧朝!
看到这一幕,薛昭昭难以抑制心中的怒火。
谈慕没有出声安慰,只是站在昭昭身侧,无声陪伴。
薛昭昭握紧了拳头,眼神中迸发出杀意。她平静道:
“殿下,我该喊你予渊还是疏风?”
她认不清到底哪里才是真实的世界。
是她那个和平又稳定的现代世界。
还是五朝这个有父母亲人疼爱她的古代世界。
还是那个一切趋于毁灭的现实世界。
谈慕有些心疼薛昭昭。
他知晓,此刻的昭昭正处在一种极度的迷茫之中。
她原以为自己是从和平又文明的现代社会来到了这个生产力落后的五朝,却突然发现自己似乎还有一个更为复杂的身世,那就是混乱又失序的末日的异能组织队长——昊语。
在经历了满目疮痍的世界后,来到这里,惊喜于这里的自然与纯粹,慢慢地,却发现这里的一切都在像那个世界一般慢慢毁灭。
产生怀疑世界的思想是正常的。
谈慕没有掩饰自己的情绪,看着隐忍着情绪的薛昭昭,谈慕轻轻抱住了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我的真名就是谈慕,你可以叫我予渊,也可以叫我疏风。我们是队友,也是同伴,我永远会陪在你的身边。”
哪怕世界再次毁灭。
薛昭昭抬眼看着他,谈慕眼眸里全是认真。
她一直觉得自己就是个普通人,哪怕拥有了一些特别的力量和机缘,昭昭也并不觉得自己可以拯救世界。
拯救一个破败失落的世界,多么伟大,又是多么孤勇,她,真的能做到吗?
然而所有的迷茫都在谈慕近乎呢喃的安慰声中趋于坚定。
每一个世界他都在。
那么,她还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在这个世界上,此时此刻,他就是能够承接住她灵魂上的不安。
成为一个她本无法宣泄的情绪的出口。
只有他理解自己此时所有复杂的情绪。
昭昭从谈慕怀中出来,勾唇道:“予渊,我们去牧朝营帐。”
谈慕微微笑道:“这么快就有对策了?”
薛昭昭目光放远:“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