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乌云蔽月,郢朝都城笼罩在一片肃杀与不安之中。街头的灯火在寒风中摇曳,仿佛随时都会被这乱世的风暴所吞噬。
龄王府内,邓瑜看向谈奇,忧心忡忡:“王爷,当真非去不可吗?”
五皇子谈奇已娶了正妃邓瑜,邓瑜是兵部尚书邓维钧之女,中郎将邓临是她的亲弟弟。不久前邓瑜有孕在身,陛下大喜,特赐五皇子谈奇封号龄王,封邑成州。
陛下下了恩典,可待邓瑜诞下世子,再择日前往封地。
年初宫宴之上谈奇受了刺激,破天荒地嚷着要减肥,没有人把这话茬当真,只有邓瑜记在了心里。
如今的谈奇不复之前痴肥模样,清减一些后,倒当真有了几分世家贵胄的潇洒姿态,于这一遭,谈奇也觉得邓瑜劳苦功高。
再加上相处久了,自然生出了些夫妻情意,这个孩子,谈奇也是很期待的。
只是之前不曾在意过这位中规中矩的正妃,故而也没合适的时机表露他的感情来。
邓瑜让他知道了,即使别人都不认可他,不看好他,府里都有一个人在等他回家。
他感激邓瑜。
于是谈奇放松了语气,安抚她:“成州是父皇赐予我的封地,玉练关形势紧迫,本王不能待在盛京逃避亲王的责任。”
邓瑜看着坚定的谈奇,不禁感慨他的变化脱胎换骨。一年前,他还是跟着世家纨绔招猫逗狗的五皇子,百姓畏惧他的权势却也在心里唾弃他。
年初宫宴上他看中了薛大将军的女儿,却被严词拒绝,自那以后,他的转变肉眼可见。
王爷当真那般喜爱薛昭昭。
薛昭昭是奇女子,陛下亲自下旨让她掌雁山军队,成州毗邻雁山,王爷这是担心薛昭昭吧。
邓瑜垂下了眼眸。
谈奇是个感情粗犷的人,他丝毫没有察觉邓瑜的低落,但居然也说了一句暖心的安抚:“阿瑜,原本你的武力胜过本王,但你如今有了身子,不便奔波,故而这次,本王不带你一起了。”
他减肥的时日,时时刻刻与邓瑜在一起的,说及此,谈奇还有些淡淡的遗憾。
邓瑜一双眼却亮如星辰,秀美的脸庞漾出喜悦:“殿下,阿瑜要去!只需要将马车垫软些便可克服。”
谈奇却不同意:“不可,此次牧朝军队来势汹汹,我不放心你。”
邓瑜难得显出一丝强势:“陛下派小弟前往成州,不会有危险的。”
夫妻两人最终还是决定一同前往成州。正是这一决定,让他避开了盛京的夺权之争。
朝阳公主去信皇兄谈奇,道盛京大乱,四皇兄谈昱勾结朝中重臣,拥兵自重,软禁父皇和宫妃,围住各皇子府,逼迫有病在身的父皇废太子谈启,传位于他。
谈奇这才后怕,幸而邓瑜坚持与他一同离开了。四皇兄此人,手段阴狠,别人不知,他却是十分了解的。
就连他荒唐狼藉的名声,大多也是听信了谈昱的挑拨而冲动行事。
如今皇宫之中,只留有太子皇兄和七皇弟谈煦,八皇弟谈熙。还有自己的亲皇妹朝阳公主谈娇。
六皇弟喜云游天下,如今应当也在往回赶了,九皇弟景王谈慕领兵支援玉练关,现下应当已经动身。
偌大的盛京,竟然没有能够制衡四皇兄之人,谈奇心急如焚。顾不得从前的嫌隙,匆匆写密信出高额佣金联系暗月楼寄予谈慕。
影颐将信递上时,谈慕还有些吃惊。
“五皇兄有心了。”
谈奇在牧军压境时愿意以亲王之身前往成州坐镇安抚百姓,是他没想到的。
现在接到他的密信,他的消息畅通,能在如今被谈昱围成铁桶一般的皇城中递出消息来,说明其母庄妃倒还颇有能耐。
身后传来女子转醒的声音,谈慕迅速吩咐下去:“传膳。”
影颐应下,谈慕又道:“回他:景王有策,无须担忧。”
“是。”
薛昭昭刚睡醒,感觉精力恢复许多,一抬头便看到谈慕关切地看着自己。
先是发愣,后知后觉地脸颊发热开来。
“予渊……”昭昭嗓音太哑,听着有些像撒娇。于是她坐起身来,身上的衣裳睡得有些凌乱,露出一道好看的锁骨。
“多谢殿下搭救。”
谈慕连忙转身,不敢再看她:“昭昭勿说这些。是我唐突了昭昭,我已命人传了膳,昭昭先用。”说罢便匆匆往外走。
薛昭昭疑惑看着谈慕离开的身影,耳朵已然红得不像话。
薛昭昭怔愣后低头,发现衣裳敞了一些,只露了点锁骨,不禁暗叹:殿下好纯情。
侍女助她洗漱后,昭昭去寻了谈慕一道用早膳。
“殿下,盛京如何了?”
“形势不容乐观。谈昱围住了皇城,逼迫父皇传位于他。”
薛昭昭震惊至极:“何时的事?”
“两日前。”
“他不知玉练关有数十万牧军虎视眈眈吗?”
“这也是我所疑惑的地方,是谁给了他底气,不畏惧与牧朝的战争,也要先将皇位得手呢?”
薛昭昭放下了手中的碗,里边还余下一大半的粥。
“殿下,事不宜迟,须速回盛京护驾。”
谈慕不紧不慢地将勺子放到薛昭昭手中,温声道:“昭昭勿急,六哥已在盛京,有人助他。”
又叮嘱道:“吃完这些再赶路。”
薛昭昭心道她已没胃口继续了,又听谈慕有些委屈道:“昭昭已许久不曾称呼我为殿下了。”
昭昭感觉有种奇妙的情绪在心中流动着,心口如引来山间清泉般一直叮咚作响。
她三两口吃完余下的膳食,掩饰性地起身欲走,极快速又小声地道:“予渊,走吧。”
谈慕低低笑开,昭昭因羞恼,走得更快了。
没用,一个称呼而已,羞个什么劲儿呢!
此地离盛京不足百里,两人带精兵七千奔赴盛京皇城,只是到了城门口,守城士兵竟拦住不开。
谈慕命人前去交涉,却得到一个颇为意外的军情。
“太子传令,紧闭城门,除禁军外,不得任何兵马出入盛京。”
谈慕高声:“校尉何在?”
一人小跑上前,他是父皇提拔的城门校尉,故而不会隐瞒。
“皇兄何时下的令?”
吴雍忙答:“回王爷,昨日下的令。”
谈慕与薛昭昭对视一眼,心道不妙。两日前,太子病重晕厥,谈昱便趁此机会发动军变。
太子病重,又如何能下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