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顾长生早早起了床,走进剑鸣道人的屋子。
昨晚放下的炒饭还是没动,已经凉了。
顾长生轻声说道:“知道您没什么胃口,早餐没给您做,就不浪费了。”
老道士仍旧没什么反应,顾长生也不在意,继续开口:“您说,堂堂人仙,要出手逼着您折断自己的剑,到底是为什么啊?”
剑鸣道人眼皮微微一动。
顾长生的问题,显然让他很是痛苦。
“您说,会不会是那人仙怕了啊?”顾长生自问自答,“我觉得有可能。斩向我的剑,那仙人明明败了,却还想吓唬我。好像很担心我继续用剑啊。”
说完之后,他站起身来,径直走向门口,留下最后一句话。
“我去找您的断剑,自己的佩剑不能乱丢的。”
……
走出院门,顾长生开始了新一天的玉清宫土方工程。
他走向不远处的竹林,嘴里还在哼着小曲儿。
玉清宫实在有些太大了,顾长生昨天忙活了一天,也只挖掘了不到三分之一的面积。
剑指竖起,默念道决。
前面还算安静的竹林瞬间乱了套,动物们四散奔逃,惶恐到了极点。
将竹林挖了一遍,顾长生灵气消耗了不少,却是一无所获,不要说剑了,连个剑把都没找到。
他不由得有些发愁地叹了口气,看着广袤的玉清宫脑袋都大了。
“顾长生,你在犁地么?”
竹林外,一个清冷,却又有些欠揍的声音传来,顾长生不由得抬起了头。
李玄安双手抱肩,正一脸疑惑地看着顾长生。见他没说话,李玄安继续问道:“还是在演挖土机?”
神**cosy挖土机……
顾长生满头黑线地看着李玄安,开口解释了几句。
然后他低下头来,准备继续干活了。
李玄安眉头一皱,低声自言自语:“没想到,仙人里面也有混账。”
声音中满是怒气,他继续说道:“如若那剑斩来,我李玄安定破之!”
“没事儿,玄安道兄不必担心,如果猜得没错,那仙人降剑也是挑人的。剑鸣师父和我,是因为天赋太高,所以才遭到针对。那仙人的剑,应该是不会随便掉下来。”
听到李玄安的感慨,正在忙着挖土的顾长生没有多想,随口回答了一句。
……
“顾长生这个混蛋,是在暗示我剑道天赋差么……”李玄安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随后,他又有些心塞了起来:“那仙人的剑,为什么不斩我?难道是看不起我李玄安么!”
心理活动无比丰富,李玄安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
他心口好像被插了一剑,表情也很是难看。
看着埋头干活的顾长生,李玄安有心反驳,却发现没话可说……
李玄安以前从未想过,会因为别人不打他而气急败坏……
更让他难受的,是顾长生说这话的时候,连头也没抬,一副“没关系的你不用担心,剑掉下来有我们这些天赋高的顶着”的模样。
饶是素质不低,可他还是想说脏话了。
***!
这是什么姿态!
我李玄安还需要你罩着么!
半晌,李·剑道天赋一般·仙人看不上欺负他·玄安生着闷气,默默离开了。
正在刨土的顾长生不知道,这句话给李玄安带来了多大的心理阴影。
继续奋力四处寻找剑鸣道人的断剑,顾长生工作很是认真。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些异响,还有交谈声。
走过去一看,发现是李玄安叫上了书诚,正在埋头刨坑。
两人看上去干劲很足,地面上出现一个个大坑,大概都有几十米深的样子。
站在坑边,顾长生探出脑袋,看向下面的两个壮劳力,出声说道:“辛苦了,不过……”
不等他说完,积怨已久的李玄安做出动作,打断了顾长生的话。
李玄安曾的一下从洞底跳了上来,眉头紧蹙着出声:“不过什么不过?我李玄安此生行事随心所欲,要你管么!”
说完之后,他怒哼了一声,掉头就准备离开了。
顾长生一脸懵逼,完全不晓得这个傻子发哪门子的神经。
过了一会儿,看着李玄安的后脑勺,顾长生想到了什么,试探着出声问道:“玄安道兄,是阿柠又打你了,怎么今天如此暴躁啊?”
……
李玄安当时就急了,勐得转过头来,气得都有些结巴了。
因为,阿柠今天早上真的打他了……
看着李玄安通红的脸,顾长生赶忙改嘴,换了个说辞:“哦,那一定是修行不顺吧!玄安道兄要放平心态,修行不争先,慢慢来就好了。后来者居上,不也多的是么。”
李玄安表情微缓,却马上又阴沉了下来。看着眼前的顾长生,他总觉得有地方不对劲。
有些怀疑地看着顾长生,李玄安心中闪过一个想法:眼前这个混蛋,是不是在点自己呢……
李玄安金丹境的时候,顾长生刚开始修行;现在李玄安化神了,顾长生也化神了,境界还隐隐压过了李玄安……
想到这里,李玄安气都有些不顺了。
他连着深呼吸了好几次,眯起眼睛,再次看向顾长生:这小子说后来者居上,说的不会是自己吧……
李玄安越想越生气,再加上今天早上刚被阿柠揍了一顿,他心情差到了极点。
瞪着顾长生,李玄安拳头硬了,甚至产生了打一架的不理智冲动。
可转念一想,他回忆起了顾长生斩掉仙人剑的样子,微微愣了愣神,理智重新占领了智商高地。
“算了,再怎么说都是同门,都是玉清宫的,就绕这个混蛋一命吧。”
自我安慰一番,李玄安咬牙切齿,气冲冲地掉头走了。
他本来是想直接回家的,可想到剑鸣道人的事情,还是强行压下了心中的怒火。
像是把不会还手的泥土当成了顾长生,李玄安走到一个寂静角落,周身灵气疯狂运转,开始恶狠狠地刨起了地。
……
一边挖土,李玄安嘴里还在不停都囔,声音中满是愤满:“混账仙人,为什么不噼我!”
“顾长生为什么进境这么快!”
“半年光景,修行到化神,还讲不讲道理!”
“阿柠为什么今天早上又打我!还骂我禽兽不如!”
……
这里面最容易解释的,是最后一个问题。
另一边,顾长生看着李玄安远去的背影,一头雾水。
他看向刚刚从洞里爬出来的书诚,有些奇怪地出声问道:“李玄安是吃炸药了么?”
小道士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是太清楚。
心中满是疑惑,可顾长生也没多想什么,带着书诚小道士继续动手挖坑了。
“长生道兄,雪糕她们放假了,要来玉清宫找我,我去接她的时候,是不是得准备点小礼物啊?”
听着小道士的问话,顾长生来了精神。
玉清宫恋爱导师再次出现,开始给书诚头头是道地讲了起来。
“书诚啊,爱情,他是双向奔……”
……
伴随着两人的交谈声,初升的太阳渐渐升高,又慢慢落在不远处的山后。
一天过去,顾长生和书诚的收获如下:动物准备的过冬粮食三堆,冬眠被强行叫醒的蛇若干,写着“一百年后打开”的时光胶囊三个。
他们甚至发现了一个深埋地下的小室,里面放着一张圆形大床,还有少许蓝色药丸。
……
这么离谱的东西都找到了,可剑鸣道人的断剑,却是无影无踪。
“书诚啊,李玄安那边找到什么了么?”蹲在地上磕着干果,顾长生看向书诚小道士,出声问道。
而在不远处,几只悲痛欲绝的松鼠看着顾长生,恨不能生啖其肉。
总共就那么点储备粮,全让他祸祸了……
书诚出声回答:“没有,玄安道兄啥也没找到,被阿柠道友拧着耳朵回去了。”
……
叹了口气,顾长生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上的食物残渣。
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枚辟谷丹捏成碎渣,他将手中的碎屑丢向了不远处的松鼠们。
“今天就到这里吧,我们明天再找。”
看着书诚,顾长生顿了顿,有提醒了一句:“欢迎横幅别忘了啊,雪糕从机场出来,看到你准备的横幅,肯定会很感动的。”
书诚小道士不疑有他,很是信服地点了点头。
和书诚约好明早碰面,顾长生起身向家走去。
刚走到屋外,顾长生脸色一变,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屋内并没有剑鸣道人的气息。
闪身闯了进去,顾长生发现,小院桌上放了一张纸。
他先是进屋搜寻一番,没有发现老道士的身影,然后才走出屋子,拿起了桌上的纸张。
“长生,不用找断剑了,它一直在藏经阁,我已经拿走了。”
看到第一行字,顾长生气不打一处来。
您老人家倒是早说啊……挖了两天土,这要是上工地也赚不少了。
不是浪费么……
摇了摇头,顾长生继续向下看去,眉头微微皱起。
剑鸣道人说,他去外出重新修剑,如果失败了的话,就不回来了。
沉默片刻,顾长生起身走回屋内,发现老道士什么都没带,就连他的手机都被留在了屋内。
连衣衫褴褛的主播小姐姐都放弃了……剑鸣道人看来没说假话。
剑心不立,老道士恐怕不会再露面了。
长叹一声,顾长生拿起纸,看向了最后一段。
“长生,你炒的米饭有点夹生,以后要多下厨练练,难吃得厉害。”
“另外,外出云游得花钱,你剑鸣师父我为人康慨,见不得小姑娘穷酸,时不时资助一二,所以一辈子下来,也没攒到什么钱,现在身无分文了。”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你里屋的保险柜我砸开了,里面的钱我也拿走了,就当是你跟着我学剑的学费吧。”
“断剑再鸣之日,就是我归来之时。”
“勿念。”
“段剑鸣。”
……
顾长生脸色一黑,闪身回了里屋,发现保险柜果然空了。
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他站起身来走出小院,向着王无敌的屋子走去。
不多时,顾长生来到了老人屋外,轻轻扣响了屋门。
“长生么?进来吧。”王无敌的声音从屋内传出,似乎很是疲惫。
推门而入,顾长生看到王无敌正盘膝而坐,吐纳修行。
自己找了张椅子坐下,顾长生没有出声,静静等待着。
片刻过后,王无敌走完最后一个周天,轻轻睁开了双眼。
看着顾长生,他出声问道:“剑鸣走了么?”
微微一愣,顾长生点头表示肯定。
“剑鸣去了趟藏经阁,拎着他那把破剑就出去了。我都以为他早把剑丢了,没想到是藏起来了。”
顿了顿,王无敌继续说道:“他现在修为比我高,应该是发现我了,做了个道揖就出门了。不过我看他就穿了身道袍,也没什么行李。不让人放心啊……”
顾长生脸色一黑,有些无语。
半晌,他短叹一声,开口说道:“您倒也不用太担心,剑鸣师父走之前,把我家洗劫一空。家里钱全让他拿走了……”
……
王无敌动作一顿,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又和老人闲聊几句,顾长生站起身来行礼,准备回家了。
推开门,王无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那仙人的事情,长生你不用放在心上,有老头子我顶着的。我顶不住了,还有张允道那个老不死的在,你安心修行就好。”
顾长生步子一顿,随后点了点头,走出了屋门。
不多时,顾长生回到家里,独自坐在了小院之中,看向了夜空中的明月。
泡好一壶清茶轻轻抿了一口,他轻声自言自语道:“徒儿静候剑鸣。”
……
明月之下,远离玉清宫的一处街道。
一个白发如雪的老道人走在街上,手中拎着一把锈迹斑斑的断剑,漫无目的地向前走去。
把酒葫芦里最后一滴吞下肚子,老道士脸色微红,显得有些醉了。
甩了甩脑袋,他随手将葫芦一丢,跌跌撞撞地继续向前走去。
没有人知道老道士要去哪儿,包括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