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环着他的腰,侧脸贴在他胸膛,闭眼,眉目依旧微蹙。
洛三刀僵住身子,不敢动。
她听着他的心跳声,呢喃道:
“我最近好像不太对劲……但我找不到原因,
我在书房看遍了各种医书术数,都没找到。
这世上的不治之症想必也有此一例,
不知道堂堂白界鬼主,可愿听闻症状……舍一纸疗方?”
内室很静,仿佛光线都静止,唯有壁龛滴落的酒水声,和耳畔的心跳声。
他明知故问:“什么症状?”
汨罗:“日思夜想,辗转难眠;始作俑者,乱我心曲……能治吗?”
“绝症,治不了。”
她仔细听他的心跳,“嗯……口是心非。”
洛三刀低垂眸子看着怀里的人,终是哑着声音说了一句,“……你醉了。”
“我知道…”汨罗回应,
她的声音比那凉酒还要灼人心肺,
“可我这病一日不治,便无法坦荡……”
她的发丝很黑,摸上去软软的,和她平日里的性子截然相反。
青丝在指间无端缠绕好几圈,松手时还彼此留念缠绵。
“坦荡……”他念着这两个字微微失神,
“你那点不轨之心,何时收敛过……”
她忽然笑起来,“你怎么,怎么都不问我……就说我有不轨之心。你其实,什么都不知道……”
“我知道。”
“你不知道。”她重复一遍,仰起脸,眼底一片氤氲,
“连我都不知道……你就更不会知道。”
“你最好不知道……”
她忽然间又失落起来。
心底的混乱和某些难以抑制让洛三刀在此刻无言
可怀中的感受、温度,又让他不得不去试探,去反应。
许久,他才问了一句:
“……你究竟是谁?”
汨罗听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于是迷迷糊糊顺着就答:
“我是汨罗,汨罗河的汨罗。”
洛三刀还想再问些什么,可又直觉地明白他问的问题根本得不到答案。
于是只剩沉默。
汨罗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
“你又不说话了……又不开心了,你这么不开心,是不是你心悦的那个姑娘……不喜欢你送的衣裳?”
仿佛言语生涩,他沉默许久,才道出一句:“我没有心悦之人。”
拍打的节奏忽然漏了一下,接着又拍了起来。
她淡淡应了一句:“哦。”
“没关系……你什么都可以说,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她好像在安慰他,更像在安慰自己,“反正……反正我醒来后都不记得……”
又过了一会儿,她不甘心似的,问:“为何没有?”
洛三刀几次启唇,终是没回答她的这个问题。
“该出去了。”
他说,就伸手要将人拉起来。
哪知腰间的双手越发抱的紧,怀里的人使着暗劲一动不动。
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才听闻她小声说:
“不是梦……”
拉她的手一顿。
她咬着唇也止不住鼻尖发酸,深吸一口气后,说:
“是我醉了,醉了……醒来就不记得,会像杳城那晚一样什么都不记得,我不想醒……我买光了所有的好酒……我想一直醉着。”
对于她提到杳城那晚的事洛三刀有些诧异,“你,记得那晚?”
“记得,看月亮…捉螃蟹…去茅厕捉,我都记得,记得清清楚楚,可我只有这时候才记得,你说……到底什么时候的我才是真的我,才是清醒的我?”
这般逻辑,若不看脸和听声音的话,怕是不会觉得她此刻已是醉酒了的状态。
清醒地醉,闻所未闻。
她感受着他的体温和味道,如此贪念,她声音发紧,
“……我不想你走,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这样的话让洛三刀怔了好久,最后他的手缓缓松开,目色与昏暗相融,松开的手指尖还不经意地在颤抖。
挣扎与纠结,在此刻被无尽放大。
“……你的心比刚才跳的还快,以前你不这样。”
她的眼睫也在轻微颤动,
“你说,如果我这样对着真的他,他会不会觉得我疯了,会不会觉得我不可理喻……会不会想杀了我?我不敢……我也不知道我究竟怎么了……我也不相信……我该怎么办,你说,我该怎么办……”
她还是觉得他是假的。
可他又怎会知道该怎么办呢……
他不敢看怀里的人。他叹息一般,“……那就,别想着他了。”
汨罗摇摇头,将他抱地更紧。
他的声音不知不觉柔和下来,“他脾气差,打伤你那么多回,还总惹你生气,哭都哭了好几回了,你还不长记性?”
汨罗带着哭腔,“这都是好久之前的事了……你说点他最近的坏毛病吧……”
洛三刀说:“他领你去丛极深渊,让你遍体鳞伤。”
汨罗:“……他为我修魂一个人战了七日,还差点死了,而且我也没有遍体鳞伤……”
“……”洛三刀思前想后,居然也找不出这些日子有做的什么过分之事。
此刻他才意识到,总说着要她性命已经是两个月前的事。
而她也才来两个多月。
才两个多月。
“连你也说不上来……”汨罗抬起脸,朦胧中好像看清了那张脸,她微微出神,鬼使神差地说:“你亲过人吗?”
洛三刀垂目,眉头微动,“什么?”
眼看着她醉意甚浓,从他怀里站直身后又攀附着他的肩颈凑上去,“让我亲一下嘴。”
洛三刀吃惊,伸手就拦住她凑上来的嘴,“从哪儿学来的把式?”
汨罗“呜呜”地努力往上冲,张牙舞爪,奈何洛三刀又是拦她嘴又是捏她脸,一路坎坷。
“你一个假人,让我亲一下嘴怎么了?要不是看在你这张脸,我还不乐意亲,你别拦我!”
“荒唐至极!”
“我都没嫌弃你这嘴亲了别人,你还嫌弃我?”
“我何时亲过谁?你脑子喝坏了不成?!”
“你才坏了!我清醒的很!”
“酒鬼!”
“我很清醒!”
“……”洛三刀一只手将人隔远,“你若是现在还能使出半分魂力,便算你清醒。”
“我若清醒你便让我亲!”
“……行!”
闻言,她真倏地站直了身,双手在胸前比划,然而使劲比划半天也不见一缕暗魂的影子。
“噗——”她忍不住先笑了,“完了,真使不出来了。”
真像个小傻子。
他这才松一口气。“跟我出去。”
她忽然张开双臂,神色期待,“抱。”
眼前这个人,从开始到现在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衰一会儿恼,倘若当真有半点清醒,才真是诠释了什么叫喜怒无常。
他的耐心,一次次突破极限。
可这拳头,巴掌,一身的魂力……却如何都落不到她身上。
不仅如此,碰一下她都习惯性收着力气,好像稍微一用力,她就会被捏碎似的。
他何时这般心软,这般小心了?
“不会抱。”他自以为残酷地回道。
哪知,她撇撇嘴,说了句:“没出息。”
洛三刀正甩完衣袖,就见那人往他面前挪了一下,双臂将他环绕,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软声说:“那我抱抱你。”
饶是平时里两人经常剑拔弩张,此刻,洛三刀也说不出一句狠话。
他承认,今晚趁人之危。
更承认,今晚放纵了自己。
最后他低声道:“半夜了,该回去睡觉了。”
低低的声音此刻如同催眠曲。
她阖着眼,半梦半醒地说:“确实困了,可我还没亲你。”
一边说,手一边摸他的脸和嘴。
洛三刀深吸气,沉沉地呼出。
汨罗刚说完,手臂就被一只有力的手握住,接着整个人硬生生从某人怀里被扯了起来,她正迷惑着,就听到洛三刀说:
“困就去床上睡。”
没等她开口,就被洛三刀握着胳膊半拉半拽地给带了出去,
回到屋子后直奔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