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就这么在水边,静静看着那承载着各种寄托的灯逐渐飘远,
直到融入远处的光里,像是一曲罢,琴声收尾。
“灯也做了,时辰也不早了,该找个地方歇着,等你的烟火祭。”洛三刀说。
“还有一件事。”
她穿过洛三刀,目光落在后面稍远处的地方。
那是一片高地,得爬上几百个石梯。
这棵树很大,大到几乎覆盖整个场地。
远离了热闹的喧嚣,虽人来人往,却不吵闹。
来这里的每个人,都会无比认真地做同一件事——那便是祈福。
“果真好多俊男俏女。”汨罗啧啧道:“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棵月老树。”
“你要祈什么?”
“看看呗,到时候想到什么就写什么……”
她来到祈福树下,抬头看着茂盛的枝叶之间挂着密密麻麻的祈福袋,每个祈福袋上都写着名字,有的是一个,有的是两个,三个四个的也有,就比较少了。
“姑娘想祈什么福啊?”卖福袋的老婆婆说。
汨罗看着各色各样的福袋,问:“这些福袋有什么不一样吗?”
“不一样的。”老婆婆分别给她指了几种福袋,道:
“这些是普通的福袋,这些是平安袋,这些是求财袋,这些呢是姻缘袋……小姑娘想求什么福,就拿哪种福袋。”
她犹豫片刻,指着面前的福袋,说:“就要普通的吧,要两个。”
付完钱她刚准备走,老婆婆又说:
“姑娘为自己祈个平安福吧。”
汨罗:“不必了老婆婆,我如今很厉害的。”
老婆婆慈祥地笑了笑,“姑娘还是写一个吧,这个平安福袋我送你。”
看着递来的福袋,汨罗犹豫后还是接下。
天寒地冻的,老婆婆出摊也不容易。
她掏出几个金币放在老婆婆摊位,“老婆婆,那我再拿一个平安福袋吧。”
老婆婆却摆手拒绝,并将金币还给她。
汨罗不解,“婆婆,哪有送上门的生意不做的呀?”
老婆婆轻轻笑了笑,“一个就够了。姑娘想为那位公子祈福的话,两人的名字放在同一个祈福袋里就好。”
汨罗没再执着第二个福袋,只问:“婆婆何出此言?”
老婆婆只说:“姑娘,为自己祈一个平安福吧。挂在树上,会灵验。”
老婆婆和蔼可亲,看着她的目光带着怜爱与疼惜……
最终汨罗收下了平安福袋,仍然将金币放下,便向老婆婆作了别。
买完福袋后,远远就看到洛三刀。
他在崖边凭栏而立,不知道看她看多久。
她走到他跟前,背着的手伸出来,拿着福袋在他眼前晃了晃,
“我听人说,这棵祈福树很是灵验,只要是诚心写下的愿望,都会实现。”
“事在人为,你的愿望靠一棵树实现不了。”
“都还没写,你怎么知道我的愿望是什么。”
洛三刀:“无非就是恢复记忆,解决你的小秘密,再多些……不过关乎情爱。”
“你,”
她一脸诧异,以及被看穿心思后的不乐意,道:
“你说事在人为,可你说的那三样事我现在一样也没实现,既如此,我祈福许愿有何不妥,难道你就没有还没完成的心愿吗?”
洛三刀双手环抱,“就算有,也绝对会实现。”
“那不就得了。”她将福袋往他怀里一塞,顺便还塞了一支笔,
“买都买了,不能浪费。”
她抽出福袋里的信纸条,纸条很小,两手指宽,巴掌长,倘若要写下她全部愿望,恐怕十张都不够。
垫着石栏杆,左右思索半天她才提笔,一字一字认真落下。
待写完,她便将纸条塞进福袋,再转身看洛三刀,问:“写了吗?”
洛三刀:“嗯。”
“真写了?不许骗我。”
洛三刀就要打开袋子给她看。
“别别别,塞进去就不能打开,会不灵的。”
她赶紧掏出之前抢来的两根福绳,系好自己的福袋后,便要将另一根系上他的福袋。
“你拿高一点。”
他将手抬高,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高度和距离恰好在胸膛的位置,
“别乱动啊。”
刚开始还有点距离,汨罗只专注着系绳子,跟着福袋不知不觉就靠得近了。
人在咫尺距离,他目光落在她的头顶,想象着此刻她是什么表情,应当又是严肃又专注的模样。
“好了。”她抬头,说:“系上福绳,就可以挂上去了。”
谁知,洛三刀没有立刻回应,却说了句没来由的话。
他说:“把面具摘了吧。”
汨罗微愣,“为什么?”
“……怕旁人误会你是哪家花魁娘子。”
她怔然,因为她想到的却是“戴面具的小娘子”……
是她自作多情么……
就在她出神的时候,洛三刀伸手拿过她手中的福袋,问:
“想挂在哪?”
她收回心思。
祈福树树冠巨大,汨罗指着最高处,
“最上面。”
他微一抬手,两只福袋便飞了出去,在魂力下系在了树冠最顶端,
和底下众多的福袋不一样,它们好像长在了树上似的。
“这个也要。”
她又拿出一个福袋。
“平安福袋?”洛三刀没有立刻接,“在我身边,没有危险能靠近。”
她塞到他手里,“那就劳烦掌柜日后也保我平安咯。”
“什么意思?”
汨罗将老婆婆说的话都说给他。
洛三刀:“你也知道保你平安是劳烦我,而不是这个福袋。”
“哎呀,”她才发现这人有时候倔得跟头牛,
“就当是美好的愿望吧,我把我们的名字放在了一起,说不定日后是相互保护呢。”
见他愣怔,她催促道:“别发呆了快子时了,错过吉时就不好了,快快,还是弄到最高处。”
福袋飞出,和先前另外两个福袋一样,绑在了最高点。
红红的袋子,牢固地格外让人安心。
“咻——嘭!!”
天空一声巨响,
“放烟火啦——”
几乎同时,所有人都抬头望向夜空。
汨罗转头的瞬间,巨大烟火炸开的火光刚好映在她的脸上,
接着接二连三的烟火冲上夜空,炸裂的声音此起彼伏,碎裂的火花崩在了整片夜空,像是云层被炸开,天上的银河涌了出来。
她呆愣了片刻,又突然像活过来一样,转身对洛三刀兴奋地说:
“烟火,开始了,烟火祭开始了!”
她听到四面八方都是烟火声音,看到整片夜空火树银花,浩浩荡荡,照亮了全部黑夜,仿佛在向所有人宣布:最后一天结束了,新的一天开始了。
“……简直太漂亮了!”
汨罗惊呼到失语,
她沿着栏杆在不同的角度看着天上的烟火,五光十色,
原本就足够明亮的岁除夜,在烟火流光溢彩的照耀下,变得灼灼生辉。
她能看见远处山头的树,能看见鹭湖船上的人,能看见船上福女灵动的舞姿……
“掌柜掌柜,你快看——”
她指着一颗正在上升的光点,手指随着它的位置移动,直到它在皓月前炸裂,
“嘭——”
她五指张开,学着烟火炸裂的样子,笑得弯了眼。
而他的目光,也随之落在她的脸上,落进她的眼里。
“!”
她忽然瞪大眼,震惊地看到后面站在祈福树下亲吻的男女。
洛三刀随着她的目光看去,看到那一幕后只微微挑了眉,
随后伸手将她的脑袋扭了过去,道:“非礼勿视。”
汨罗震惊的同时又激动地想跳脚,“他们好敢,竟然当众亲嘴,要生小孩儿了!”
“?”洛三刀极其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但疑惑也只持续了一会儿。
西月常年四处平异乱,恐怕少会考虑男女之事,就算有这方面的认知,这份记忆也没见得在汨罗脑子里留下,
至于她,一个只记得自己名字,相当于新生儿的魂魄,知道这些才怪。
只是连潇湘馆都跑去过的人,怎会还觉得生孩子是靠亲嘴?
她整日里脑子都想什么去了。
他无言片刻
得让她学。
这边,汨罗依旧沉浸在烟火祭的氛围里,甚至开始数一个烟火能炸出多少朵花来,举着手指这儿指一下那儿指一下,嘴里还不停念叨着。
然而,指着指着,手就不知不觉慢了下来,直到后面停下。
她呆呆地看着天,嘴唇微张,她缓缓伸出手,手掌在面前摊开向上,屏住了呼吸,
目光渐渐下落,直到落在了手掌心。
她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只能扯了扯洛三刀的衣袖,快速将手掌抬到他眼前,激动许久,才挤出一个字
“雪……”
洛三刀看着她的掌心,看着那片渐渐融化的雪,而此时,已是漫天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