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瞬间黑暗又很快亮起来,汨罗睁眼环视,却见自己正悬浮在一个未知的空间里。
周围如梦幻星河,蓝色与银色交融蔓延至视线尽头,而她,此时正身处这片星河之中。
这又是什么地方……
她心中念着想着,确定不再是她记忆里的任何地方。
正想着,忽然有什么东西朝她飞过来,汨罗习惯性想用魂力阻挡,那东西依旧顺利飞到她身边打转。
又忘了,魂力使不出来……
汨罗瞧清楚了飞来的是什么。
“是你这个小东西。”面前飞来飞去的正是绿境里的那个灵体,“是你将我带到这里的?”
灵体绕着她不停地转,似乎看起来异常高兴。
“别转了。”汨罗眼疾手快,一把便将灵体捉于手掌,“头都被你转晕了。你这小东西分明没有魂力,居然能冲破绿境结界和白界,还敢冲到这里来,也不怕灰飞烟灭。”
灵体在她手里挣扎了几下没挣脱,终于老实了些。
“你既是洛三刀的‘念’,又能让我记起在虚妄之境的记忆,所以小白当真入了轮回,也就是如今的洛三刀?”
闻言,灵体止不住跳动,似乎有什么事要做
“你还想让我知道什么,尽快做,我赶时间出去。”说罢,汨罗放开了它。
灵体飞了一圈后停在她眼前,缓缓贴上了她的额头。
汨罗当即感觉有一股力量注入。
接着灵体离开,她的目光随着灵体逐渐上升后退也一同看过去。
视线内,原本梦幻的星河渐渐浮现出画面,由模糊至清晰。
那是,混沌重开后的不知多少岁月后的某一日,清晨的阳光穿过山林落在地上,一株小草沐浴着晨光舒展开新芽...
画面没有停止。在其旁边又出现新的画面,是悬崖峭壁上刚破壳而出的雏鹰...
接着是麋鹿、鱼、树...
汨罗草草看了一眼,对灵体说:“天地之初的样子我不想看,直接看小白去了哪。”
灵体却只围着她绕圈,似是想要告诉她什么。
那些画面还在不断更新,原有的画面还在持续,一个一个画面排列着如回旋的阶梯一样围绕着她。
灵体不断在那些画面上来回飞跃,汨罗试图理解它想表达的意思。
她凑近那些画面,小草逐渐挺拔身躯、雏鹰飞下悬崖最终遨游天空、树木茁壮成长沐浴四季......
汨罗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你是想告诉我...”她眉间闪过一丝犹豫,看着眼前不断闪动的画面说:“这些都是他么...”
灵体飞快在她周围浮动,像是在拼命点头。
汨罗微微睁大眼,回首看着已经绕她一圈多的画面,各种各样的生灵行走在世间,与寻常所见无二。
唯独没见小白的模样
她看着奔跑的鹿,潜水的鱼、飞翔的鸟....忽然笑了一下。“这些都是他...”
如他那般的少年恣意,若化成了世间寻常的生灵......也确实该有这般身姿。
是啊,轮回
谁规定这辈子是人,下辈子就还是。
可谁从天地之初就开始轮回的?
这样漫长的原始岁月,就是入轮回也是漫长的枯燥无聊。
她回到最开始的画面,仔细看着眼前随风摇曳的小草。“所以这些顺序,就是小白每一次轮回后的样子,他第一次轮回..是草,还只有三片叶子......都没有我手掌大;第二次,是鹰,羽翼丰满,看着倒是气势挺足的;第三次,鹿,上蹿下跳地,真闹腾......”
一边说着,汨罗的嘴角也不经意微微上扬。
她又来到最新的画面前。
世间经历了很久很久之后才诞生了人,又经历了很长的时间才有了暗魂,汨罗依稀记得自那以后开始了真正意义上的弱肉强食,史称“上古时期”。
她也在最新的画面里,看到了人。
汨罗没见过小白小时候的模样,一开始还不确定,随着画面里小娃娃逐渐长大,那眉眼中小白的影子越发明显,她才肯定就是小白。
而此时,画面已绕着她围了一圈又一圈,数不清有多少个。
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她看着画面里的少年,勉强笑了一下,说:“让你逞强,世间的生灵都叫你活了一遍,比阅历谁能比得过你。”
画面还在延续,汨罗跟着一路看下去。
从上古混乱,到第一座城郭建立...
是战场上的战士、是维护一方的草寇、是看病的郎中、是抵御入侵的将领、是仗剑天涯的游侠......
她看着一幕幕热血的画面,也跟着心中触动。“......看着桀骜不羁,实则心怀天下,一点没变,也一次没闲着。”
汨罗被最新的画面吸引过去,画面里的少年小白英姿卓越,穿戴也不像前面那样随意,沉迷修炼,斩杀魔兽不费吹灰之力,就是随着他越长大越爱耷拉着脸......
“这...”她没忍住凑近了仔细瞧,越瞧越觉得熟悉,“...这不会是洛三刀吧?”
果然,到这里便没有出现新的画面。
还真就是洛三刀。
“轮回了这么多次,就你脸最臭。”她对着画面里的洛三刀说:“不过也理解,毕竟你那时候要对付的是灵皇,怪不得越来越不爱笑。”
再环视密密麻麻的画面,每一个画面里的小白都鲜活如真。
汨罗发现了个关键。
不论轮回到哪一世,不论生活处境如何,他都是那样赤忱。
赤忱地护佑着世间。
她想起小白曾说他是她的念,当时她还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念能强地化成灵
现在她有了答案。
他是她对世间的执念。
所以虚妄之境其实就是小白所化,也就应对上他那句“藏起来”的话。
而这些无数的轮回,何尝不是他在替她去看一看...
她沿着一路的方向往回看,却见画面里的人已由少年至暮年。
游侠挥舞起最后一剑,倒在夕阳之下;将领发出呐喊,最后一次护佑脚下的土地;郎中佝偻着背影,身影渐渐没入深山;草寇华发,在金黄的麦田中安然离去;战士不屈,最终倒在马蹄纷乱之中......
最后,苍老的鹰独立于枝头,大雨将其稀疏的羽翼淋湿,它微阖着不再敏锐的眼,也不再展翅翱翔。
角落里,那棵摇曳的小草早已枯黄腐败。
那一瞬间,汨罗鼻头猛地一酸。
从生,到灭
这满目的画面,一幕一幕,齐齐凋零。
她回望那最后的画面,看到画面旁出现的人,
那一刻,一滴泪从眼眶滑落。
曾经的故人、梦中人、心上人,在跨过时间的沧海、无数身影重叠又分离后,皆化作了唯一的眼前人。
她来到他的面前,忍不住伸手去触碰他的脸,直到触碰到了熟悉的温热,她才卸下所有试探。
“你一直在?”她问。
“一直在。”洛三刀伸手拭去她脸颊的泪,“从一开始到现在,一直都在。”
汨罗:“我没看到你。”
“我一直都在你身边。”灵体飞了过来,洛三刀随意一巴掌就将其扇飞,目不转睛地看着汨罗如常道:“我十二岁将它剥离体外,它对我多少有些怨念,此次故意让你看不见我,想让我干着急。”
汨罗没忍住笑了出来。
“幼稚。”说罢,她向前捧住洛三刀的脸,轻轻吻上他的唇,温柔辗转。
洛三刀就依她这样亲着,破天荒地没让温柔更加激烈。
到最后分开时,汨罗的双眼已泛着微红。“原来一直都是你这个傻子。”
洛三刀眼里的爱怜几乎要溢出来,他欣然接受这个“傻子”的称呼。“你看,我们果真早有渊源。”
汨罗却朝他嘴唇上狠狠咬了一口,“渊源就是,你不仅把我忘得一干二净,还在初见我时就对我下杀手险些要了我的命?”
洛三刀的目光落在她嘴唇上的一片血色上,伸手手指在自己唇上抹了一下,再将她唇上的血色晕染地更鲜艳。
“脑子不记得,心记得。至于其他的,”他看起来丝毫没有愧疚,声音低沉道:“就当做,你不听话的惩罚。”
这惩罚未免太狠了些。
汨罗明白他说的是什么,若她一直待在虚妄之境,那么便不受契约代价的影响从而能一直活下去。
而一旦离开,契约的代价也就随之而来。
“我不后悔。”她说:“这一切本该就由我承担,你本不必祭天地入轮回,不必生生世世都活的那样累,更不必独自抗下所有的因果,是我来的太晚。”
洛三刀:“我乐在其中,也心甘情愿。”
汨罗苦笑了一声,“哪有你这样的心甘情愿……”
“那世间就唯我一例。”洛三刀抬手,指尖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低声道:“我扶我妻凌云志,甘为天堑万丈阶。”
情话有千万种,唯爱只有一种,
并且她在洛三刀这里,永远看不到爱的上限。
灵体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飞了回来,就在汨罗正要问它如何才能回去时,就见灵体直直撞向他们!
一瞬之间,两人皆眼前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