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如果端木冰尘前辈说的是真的，那我们该怎么处置她？”

    地牢内部，端木碧流和洛花一步一步地下着台阶，即便是小声地交谈，也在空旷的地牢中，传来阵阵回声

    面对洛花的问题，端木碧流沉默以对

    ——时间回到半个月前，卡雷亚地堡战役结束，柳梦璃昏迷之际——

    当第一缕阳光照射到柳梦璃身上时，一道影子也从她的身上飘忽出来

    这道影子整体散发着洁白之光，是一位女性，她非常年轻，看起来仅有二十岁出头，金发金眸，就连眉毛和睫毛都是金色的，清秀柔雅的面容，圣洁的气质，一如圣经中所描述的圣女那般，叫人不敢以亵渎的目光望向她

    她的身躯有些虚幻，但她的面容非常清晰，端木碧流等人一眼便认出她的身份，是人类近代史上最强大的传承级圣骑士，同时也是端木碧流的祖奶奶——端木冰尘

    这尚且是端木碧流第一次见到她本人

    “端木冰尘前…辈？”

    众人不由得发出一声疑惑

    洁白的幻影睁开双眼，环顾了周围，旋即点了点头，微微一笑：“是我，各位，还有…碧流，你们好啊”

    端木冰尘轻轻挥手，向众人打着招呼

    “见过端木冰尘前辈！”

    “见过前辈！”

    众人连忙躬身

    见状，端木冰尘摆了摆手：“不，不必这么拘谨，我早就死了，现在只是一段意志的化身，用不着你们这么尊敬”

    洛花等人相互对视了一阵，这才回到原来的模样

    端木碧流则指了指昏迷的柳梦璃，问道：“前辈，您…怎么会从她的身上出来？”

    “她啊，因为她是被我封印的啊”端木冰尘望着仍在血泊中的柳梦璃，一伸手，竟当场幻化出一道金色大手，将后者托起，送到了端木碧流的怀中，“你应该看到我留下的那封信了，对吧？”

    “是这样，您说以后会有‘大时代’降临大陆，需要她的帮助，还说她是我…命中注定的，什么的”

    “当然，她汲取了你的血液，却没有杀死你，最后还救下了你，难道不是命中注定吗？如果没有她，你真的能在这场战斗中活下来吗，如果换成其它的吸血鬼，或许你早就杀死她了不是吗”端木冰尘看向昏迷的少女，点头道

    端木碧流低头凝视着怀中的柳梦璃，她实在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样看她

    是吸血鬼吗？是，因为她是曾经开启血灾，杀死了无数人类的血族女王；那她是人类吗？显然也是，因为即便去掉她作为吸血鬼的一切，她依然是那个天赋异禀，美丽可爱的人类少女，甚至还救下了自己，与冷血无情的吸血鬼有着根本上的不同

    “可她也是血族女王，是黎漓离，是杀死了无数人类的吸血鬼”端木碧流这么说着

    “是这样没错，但如果真是这样，你早在几分钟前就该一剑杀死她，而不是在她主动凑上你的长剑后，你又将长剑收了回去”

    “我只是想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端木碧流摇头反驳道

    但端木冰尘也同样摇头，一双金眸仔细盯着前者的双眼，仿佛将她彻底看穿：“可你的眼里没有杀意，你不想杀死她”

    “我……”端木碧流一时语塞

    “所有信仰我的，都将被我以目光投下”端木冰尘淡淡地道，此刻她才如一位真正的奶奶一样，语气缓缓，带着嘱咐的意味，“碧流啊，你认为自己要杀死她，是对的，因为那是你作为圣骑士的职责，但你的信念始终都是保护同伴，而她像七年前那位女孩儿一样救了你，所以你才无法下杀手，这也是对的”

    “那我…您到底想要表达什么？”端木碧流又问

    然而，端木冰尘没有正面回答她，反倒说起自己的经历：“当年我游历大陆，见到一位濒死的预言师，他说大陆将会在不久的将来进入‘大时代’，届时，整个大陆的格局都会有所改变，而当今的血族女王将是改变这一切的关键，只是，那时的血族女王太过暴戾，需要时间改变

    预言师教给我一个方法，让我利用精灵族的绝地通天大阵，将黎漓离封印，并借此改变她，但要想让她真正走上预言的路途，还需要一个契机，那时的我已经献祭自己，却是没有了这份力量，只能寄希望于我的后代，也就是你的身上”

    “……我？”

    这段话的信息量实在太大，叫端木碧流一时难以消化，足足半晌，这才问出了一个字

    “没错，是你，她愿意救你，就是改变”

    “那…祖奶奶，你就不怕我真的杀了她吗”端木碧流道

    “当然怕，预言不是万能，未来并非一成不变，没有人的宿命是注定的，就连她和你的命中注定，也会因为你的杀意而改变，现在我的意志出现在这里，就是曾经为了保护她而留下的”

    这下轮到端木碧流疑惑了：“是为了阻止我杀死她对吗，难道没了她，我们就一定不能对抗所谓的‘大时代’吗？”

    面对她的疑问，端木冰尘不置可否，但看起来，似乎是的

    “可祖奶奶，她犯下的罪行又该如何弥补？我不否认您对我信念的解读，但我应该先完成我的职责，再贯彻我的信念”

    端木碧流终是将自己所纠结的问题说了出来，她迫切地需要一个解答

    “孩子，成为圣骑士之前，你首先需要是一位骑士，在有实力保护你该保护的东西之前，你首先要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这件事你早就知道了不是吗”

    闻言，端木碧流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孩子，她的罪孽被历史始终铭记着，但我希望你能多给她一些时间，我曾经留下的手段已经生效，她的记忆现在是一片空白，任何事情都不记得，就像一张白纸，把她带在你的身边吧，让她成长为能够拯救人类的英雄，也是在偿还她曾经造下的滔天血债”

    ——时间回到现在，地牢中——

    端木碧流始终没有回答洛花的问题

    端木冰尘说已经将柳梦璃的记忆洗得一干二净，但这几天里，柳梦璃一直都处于昏迷状态，这件事的真实性仍然是个谜

    她需要在彻底了解柳梦璃的情况之后，再下定夺，所以才暂时将后者关押到地牢之中

    这座地牢是端木家用来关押重要囚犯的地方，每间牢房，以及整座地牢，都有着触发性阵法，一旦牢狱中有囚犯没有得到“认可”，就踏出房间哪怕半步，都会触发强大的圣光魔法将其重创

    而且牢房中无论是刑具，还是拘束所用的架子，都是由内城区有名的铁匠打造而成，能够在很大程度上，限制魔法的发挥，宗师级以下的魔法，完全没办法使用，宗师级以上也会受到非常严重的压制，同时，在抗击打能力上，其能够抵御三阶战士的全力一击，用来关押大部分囚犯绰绰有余了

    曾经的柳梦璃毕竟是血族女王，与端木冰尘同一等阶，在没有彻底确认柳梦璃失忆的情况下，端木碧流还不敢轻易将她堂而皇之地放在地上

    端木、洛二人走在中间长长的通道上，两边俱是相同的房间，七成左右的房间都关押着罪大恶极的囚犯

    一路走去，端木碧流在每个牢房大门上方的探视孔里，观察着里面的情况

    里面的囚犯有男有女，但大部分都形容枯槁，或是被五花大绑，或是被锁链锁住，无力地垂着头，似乎已经接受了这个结局

    当然，也有少部分囚犯，许是在这里待的时间并不够长，他们仍然会大喊大叫着，要别人放自己出去

    在寂静的地牢里，这种声音最为噪杂，它们在空旷的通道中回荡着，震人耳膜

    在这些人之中，端木碧流基本都不会去管，除了某些冥顽不灵的家伙，她会特意启动牢房内的阵法，令其浑身痛苦，哀嚎不断，以此消磨他们的意志，以便家族后来的审问

    就这么一路走着，她们很快便来到了通道的最里面

    这里关押着不少强大的家伙，柳梦璃也在其中

    曾经的她的强大，是无人可比的，半月前甚至在端木碧流等人面前表演了一次宗师碾压巅峰级的战力，让人不得不重视起来

    但端木碧流总归还是听进了前辈的话，没有将这件事情传出去，不仅是当初战役的结局，甚至就连柳梦璃进入地下牢房这件事，知情者除了端木碧流等人之外，就只有寥寥数位，而且这“寥寥数人”之中，没有一位真正知晓柳梦璃的真实身份

    端木碧流没有犹豫，推开牢门，映入眼帘的，便是在架子上胡乱挣扎的柳梦璃

    她双手双脚齐齐用力，撕扯着根本扯不动的绳子，手腕脚腕都磨出了血痕也没有停下，她似乎没有察觉到二人的到来

    “别动！”端木碧流见状断喝一声，吓了她一跳，动作陡然间停下

    “就是你们关押的我？！”

    柳梦璃听话地没有再动，但那双黑色眸子中，透露着对陌生人的戒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