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夜真冷啊,身上的棉被子全卷在身上,都抵不住寒气的侵蚀,窗户外,树的暗影在不停地摆动着,寒风呼啸而过,留给天地一片苍茫。
咚,咚…
吕二娘烦躁地转过身,装作听不见。
门被拍得越来越响。
她被扰得直坐起身,烦躁地揉了揉头发,口气不好地大声喊道。
“来了,来了,催魂啊…”
打开门,一身子瘦小的小郎君站在门口,眼眸泛着冷厉。
“天都亮了,还在睡,哪家的人谁都懒得和你一样,这日子还过不过了,快起来,再不起来,山上的柴都被别人砍光了。”
吕二娘听了翻了个大白眼。
“谁家天还没亮就去砍柴,现在是冬日,你个小蹄子…”
吕二娘看得陈十一眼神冷漠地盯着她,吓得她后背发凉,即便冬日的气候更要冷一些。
她恶狠狠地咬了咬牙,穿上厚重发旧的棉衣,胡乱拢了拢头发,绑了个发髻置于脑后,钻出门外,冷风吹得她打了个哆嗦,又从柴房里取了把砍刀,卷了一串绳子,准备出去,愣了愣,又进了厨房取了防风灯。
陈十一见状,接过她手上的防风灯。
“砍个柴还矫情什么,外面天都亮了,还打什么灯,这不是浪费油吗?真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
吕二娘望着外面黑乎乎的天,这个婊子娘养的小畜生,摸着黑出去,倘若摔一跤,后果不可想象。
她这是想让自己死啊!
前两个月的晚上,她不知道从那个旮沓钻了出来。
身上受了伤,那衣裳都染得鲜红。
她告诉自己,她犯了大事,现在被朝廷通缉,若是自己不帮她掩护,她就去报官,反正是诛九族的大罪,要死大家一起死,她要自己看着办。
从那天起,吕二娘就开始过上了这样的日子。
“快点,磨磨蹭蹭的,你看看谁家和你一般。”
面对陈十一的催促,她无奈踏了出去。
村后面的那座山林,吕二娘也去过无数遍,摸着黑去还是第一次。
山林边的田垄上,两人,一前一后,吕二娘在路上趔趄了几次,差点都摔了,想张口骂人,转眼看见后面陈十一冷漠的眼眸,下意识地闭了嘴。
到了山林里,东边的天色显了一丝鱼肚白。
山林里的树不让砍的,不过山里面的小荆草木丛比较多,晒干了也好烧。
吕二娘卖力地砍柴,陈十一只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她抬眸悻悻地说道。
“你说你犯事就犯事,回来祸害我这老婆子做什么?”
陈十一轻笑了一声。
“你那两个孝顺儿子呢?”
吕二娘愣了,平时牙尖利嘴的她不说话了。
“分家了吧,看看,住着青砖瓦房,平日杀鸡,连口汤都不给你送一口,啧啧…”
陈十一饶有兴致地看着吕二娘的脸色变得青紫。
她又接着说道。
“上次,你们来京都,怎么中途跑了,三大愿望就实现了两个,还有最后的,家财万贯,还没做到呢,我陈十一最欠不得别人的,这不,回来给你实现愿望来了。”
吕二娘一听,脸色更加难看。
什么家财万贯,自己都成这样,还想着法子折腾人呢。
这句话,她几月前就说过了,结果,她让老娘天天去砍柴,说不勤快怎么实现愿望。
这个小杂种,怎么就没死外边?
陈十一看着吕二娘笑道。
“你放心,你养我小,我养你老,我这个人,做事最凭良心了,我会让你有一个完整的晚年的。”
吕二娘讪讪地,手中砍柴的动作不敢停。
天色越来越亮了,山上慢慢地有了人来。
一个大婶看到吕二娘在砍柴,而旁边站着的小郎君却一动不动,坐在一旁倾斜的树桠上,样子悠闲自在得很。
“二娘,没见过你这么早,勤快嘞,这位是?”
吕二娘勉强一笑。
“这是我老舅家的媳妇外甥的祖奶奶的外孙的表姑家的儿子,家中闹了饥荒,来投奔我的。”
大婶疑惑地说道。
“从来没听说你还有个老舅,也没啥往来啊。”
吕二娘慌忙解释道。
“表的,表的…”
大婶才恍然大悟。
“叫什么名字啊?”
吕二娘眨了眨眼,连忙看向陈十一。
“姓云。”
听了陈十一的回答,吕二娘连忙接话,堆起笑意回道。
“啊,是的,姓云,姓云…”
大婶子还是很疑惑。
“那也没个名字啊,你咋连个名字都不肯告知?”
吕二娘心想,还不快说,等会露馅了。
陈十一慢悠悠地说道。
“婶子喊我小云就可以了,以前大家都这么叫我的。”
“个子这么瘦弱,可怜见的。”
陈十一笑着说。
“婶子,你放心,我家姨娘,会好好照顾我的。”
大婶意味深长地说道。
“谁照顾谁,还不一定呢。”
“是吗?”
陈十一眼眸认真地盯着吕二娘。
吕二娘艰难地扯了扯嘴角,勉强笑了一下。
要回去的时候,陈十一看了瘪瘪塌塌的两捆柴,忍不住笑了。
“你砍得这么少,怎么回事,旁边婶子来得比你晚,都做得比你多,你是不是偷懒了?”
吕二娘叫苦不迭。
“我没有,你没看见我一直在干啊!”
陈十一摇头。
“我没看见。”
吕二娘听得火冒三丈,把柴火往地上一丢,就叉着腰想要骂人。
话还没说出口,就看见陈十一手上一把亮晶晶的匕首,在她手里翻转出了花。
吕二娘咽了咽口水,闭嘴做鹌鹑状,然后又认命地做事。
陈十一见差不多了。
“慢死了,快些回去做饭,我饿了。”
屋内,陈十一看着碗里的米粥,神色复杂地盯着吕二娘看。
“怎么只有粥?我瞅见厨房里还挂着腊肉,怎么,不舍得给我吃啊?”
吕二娘压制住自己的脾气。
“今晚做。”
陈十一哼了一声。
“这还差不多,等会吃完饭,把衣裳洗了。”
吕二娘忍不住问道。
“你昨日才换的衣裳,今日怎地又换?”
“怎么,你不想洗是不是?”
“又要烧水,还要去挑水,烧火也废柴,这…”
“那就用冷水洗。”
吕二娘一声尖叫。
“大冬日的,你让我用冷水洗?”
陈十一不解地问。
“怎么了?不行吗?我小的时候就是这么洗的,也没冻死啊。”
吕二娘缓了缓气。
“好,好,我洗,我洗还不行吗?”
“这就对了,不要为了这些微末小事吵,伤了和气也不好,再说,用冷水洗怎么了,不过是生几个冻疮,大不了痒一点,疼一点,又死不了人,多大点事,大惊小怪的。”
吕二娘心里恶狠狠地骂道,这个小婊子,要死就干脆点,非得回来祸害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