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冯家的大门除了晚上，就没关上过。

    除了冯德昌，其他人都在忙活着。周桂花的脸上都带着难得的笑意。

    令人意外的是，田广文居然来了，不为别的，就是来买东西。

    这可吓坏了冯雪莹，她害怕奶奶当众把他打出去，让大家都难堪。她站在周桂花身边，时刻观察着奶奶的表情，做好了拉架的准备。

    “谁让你来的？我们家不欢迎你。”

    周桂花还没怎么着，冯雪琴却率先开口了。冯雪莹赶快来到她身边，把她往一边拉。

    “你给我滚出去。”雪琴被拽着走，还气愤地说了一句。

    冯雪莹让她给其他人去称东西，还顺便看了一眼周桂花，她极力控制着眼中的愤怒。

    糟了，这该死的田广文，添乱也不挑个时候，再这样下去，生意别做了。

    冯雪莹飞快地走到田广文身边，示意他出去说。

    大步走出大门，她才开口：“成心的吧，你来干什么？”

    “雪莹，我真没有。说真的，我也觉得自己不该来，可是我妈非要让我来。”

    “你放心，我没有任何恶意，我妈真的让我来买点东西。你知道，我家没有自行车，去一趟县城不容易。”

    田广文不是什么好人，但也没有多坏，他说的话，冯雪莹还是相信的。再说了，她了解她妈，做事向来不讲理，始终以城里人自居。

    但她也不能让田广文来扰乱自家生意。

    她冷着脸说：“你出现在我家，就是最大的恶意。不管什么理由，别再来了。”

    甩下这句话，她头也不回地进了院子。她寻思着，张月娥估计又有了什么新的计划，田广文可能正在她的计划中。

    管他呢，回去卖货才是正经事。

    田广文臊眉耷眼地回到家，张月娥却没事人一样问道：“这是怎么了，东西没买到？”

    不说还好，一说田广文的火也窜了起来：“以后这种事，要去你自己去，少指挥我去。”

    “好好好，话说那冯家二丫头不是挺稀罕你的吗”

    “你说的那是以前的事了。”他真不想搭理张月娥，钻进里屋关上了门。

    张月娥小声嘀咕着，“那可说不准。”

    田广文的小插曲，并没有影响生意，冯家照旧人来人往。

    周桂花盛出自己炒的瓜子，并放上几颗红双喜的糖，来的人都会让一下。多少是个心意，一个村里住着，不能那么可丁可卯。

    她这几天是真的高兴啊。多少年了，村里人哪像现在这般往家里涌。

    冯家是外来户，跟村里人没有天然的亲近感，有个大事小情也没人主动来帮忙。

    再后来，不争气的王秀芬生了三个丫头。没个带把的，在别人面前就抬不起头。儿子冯德昌越来越沉默，除了干活，很少出门。

    她这个当妈的看着心疼，除了责备儿媳妇，再无计可施。

    如今的景象，她简直不敢想。虽然大家都不是来帮忙的，但他们愿意掏钱买自家东西，跟帮忙一个样。

    她倒有点佩服二丫头了，以前风风火火的，干什么都一根筋。现在真的长进了，鬼点子也多了。

    挣不挣钱倒是其次，光赚的人气就不止了五十块钱了。

    这就是农村老一辈人的想法，活上一辈子，活的就是人情往来，活的就是脸面。而这一切，都得靠别人认可，才能得到。

    周桂花和王秀芬动不动就催冯雪莹去进货，她们沉浸在卖货的喜悦中，但凡看到什么少了，就想着赶快进货。

    货品种类也增加了一些，都是村里人点名要买的，淀粉、调料、黄豆等。不过冯雪莹也不敢多拿，哪怕不够卖也不能压货。

    她虽然没做过生意，但是通过几次拿货她也大概发现了其中的门道。

    以前听做生意的人说“根本没赚钱，都在货上呢”，冯雪莹也真实地感受到了。

    手上的钱从最初的五十翻了几倍、十几倍，可每次拿完货，就什么都不剩，只是货越来越多。

    村里人买东西的热潮只能持续一个月。只要过完年，有些人家连吃饭都困难，更别说其他东西了。

    眼看着离过年只剩十天了，冯雪莹的生意也迎来了“爆火”，可她进货的量却越来越克制。

    这就导致她每天得跑一趟县城，为此，没少被奶奶和妈妈埋怨。

    幸运的是，她几乎每次都能在县城碰到王周南。在他的帮助下，哪怕碰上大风雪天气，路也好走多了。

    冯雪莹有时候也觉得奇怪，问他为什么老上县城，王周南都找各种拙劣的理由来搪塞，有的理由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

    他不在意能不能骗得了冯雪莹，只要她不追问，事情就算过了。

    这个寒冷的冬天，却是王周南十九岁的生命中最快乐的时光。他跟冯雪莹隔天就能见一面，一待就是大半天。为她出点力，他心里暖和着呢。

    而冯雪莹每次看着王周南，因撒谎而涨红的脸，她就忍不住地大笑。这个闷葫芦，那么大个人了，说个谎都脸红。

    她也没空去细想王周南的事，家里的货虽然有人卖，但盘货和算账都得她做在前面。

    腊月二十八晚上，冯雪莹把大家叫在一起，把所有的钱都堆在炕上。都是零钱的缘故，钱在炕上竟成了个小堆。

    雪琴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两眼放光地问：“这么多钱啊，到底有多少？”

    “你数数不就知道了。”冯雪莹说道。

    “真的吗，让我数？”她不相信地盯着二姐。

    冯雪莹微笑着点点头。

    两个丫头把一旁的周桂花和王秀芬也逗笑了，两人安静地看着俩孩子，脸上是藏不住的开心。

    冯德昌一如既往的沉默，蹲在地上看着她们，眼神里是复杂的感情。

    丫头们都乖巧又能干，尤其是雪莹，确实令人欣慰。可也有些许遗憾，如果她是个儿子，那就圆满了。

    “五百零五块七毛两分。”雪琴大声喊道。

    除了冯雪莹，其他人都被这个数字惊着了。这才一个月，就挣了四百多块钱，都快赶上种地半年的收入了。

    没想到，这个生意真能挣钱，还能挣这么多。

    二丫头脑子太灵光了，周桂花和王秀芬都问她怎么想到的，这么好的事情，以前怎么没人做呢？

    “我，我就是瞎想的，瞎猫碰了个死耗子。”

    “那个，赶快睡觉吧，明天不做生意了。”冯雪莹说着就往外跑。

    “明天为什么不做，还可以干一天啊。”大家都追着她。

    “明天办年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