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是在柳树村办的。

    待客做了五肉席。平常吃席都没鱼，一桌要上一条，价格太高，村里人都只做四肉的。

    周丽红坚持要做，她不是柳树村的人，可冯家人的面子更重要。

    冯雪莹给她从榕城发了一件红色礼服。别说村里了，就是县城都没几个人穿过。

    婚纱影楼还没流行到小地方，姑娘结婚就穿一套红衣服。

    这可羡煞了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都是女人，人家结婚跟个明星一样，穿着在电视上才能看到的衣服。

    再看看自己，根本就没法比。

    周丽红嘴上说着不大办，可她真的穿上这身衣服，在村里人的簇拥下完成繁琐的仪式时，眉梢嘴角都是上扬的，眼里还噙着泪花。

    他们都没有父母，冯德昌夫妇作为双方父母送出两个红包，两人都红了眼眶。

    周丽红更是把脸转向一侧，深深地看着冯雪莹，眼中满是感激，她回了个甜甜的笑。

    两人相互扶持了好几年，感情早就和亲姐妹没两样。

    一场热闹的婚礼结束，冯家人又成了全村人的焦点。

    大部分人都是酸，一个没有儿子的人，怎么就能把日子过这么好？

    冯雪莹在县城卖衣服还是能赚钱。

    能赚钱也没啥用，给她选的男人又被别人抢走了。

    说到后来就成了，冯雪莹长着一张漂亮的脸，来钱又那么快，谁知道在县城做的啥营生。

    这些话听得冯德昌心里恼火，姑娘嫁不出去是他心上的病，还来泼脏水。

    冯雪莹顺势劝家里人去县城，不用每天守着这些人心烦。

    可他们死活不去，冯德昌还发了好大一通火，“老子死也要死在自己家炕上。”

    冯雪莹气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她还没出嫁呢，就成了父母眼中的外人。

    进城的事她提了很多次，不是当成耳旁风，就是无情拒绝。

    她不怕挨骂，也不嫌啰嗦，总有一天他们能看清村里人，愿意跟着她去城里住。

    周丽红把店里的东西减少了一半，全部交给郑立斌打理。她把自己腾出来，顾着县城两个的服装店。

    冯雪莹为她做了那么多，她不能只顾着自己的生意，得帮她分担，让她去做更重要的事。

    这样一来，冯雪莹的确轻松了不少。

    她和邓向阳的主要精力放在市里，新店开业，要做的事有很多。

    两人配合得很默契，都心照不宣地只谈生意，不提其他。

    他们在筹备新店的时候，遇到过各种各样的困难。

    转让的店面，上一家人走的时候，划花了墙面，拆走了能带走的一切，连电线都扯坏了。

    找好的木匠说不来就不来了；送镜子的人坐地起价；找好的店员转眼去了隔壁店。

    每件事都让邓向阳愤怒不已，他没想到这些人会这么做，一点信用都不讲。

    冯雪莹却秉持着一个理念，困难总比办法多。

    她会想尽办法去解决，而且一定是最省钱的，自己能动手的就绝不花钱。

    所有这些都弄得差不多了，她坚持要连夜把衣服整理好，全部挂出来。

    就在她准备好熨斗，把一大堆衣服都倒出时，“啪”灯闪了一下，就灭了，外面也没有灯光，肯定是停电了。

    屋子里一片漆黑，邓向阳累得一点劲都没有了，就建议先休息，明天再干。

    “不行，你去给我买蜡烛。”她冷冷地说。

    “停电就是天意，老天爷都想让我们休息一下。”他坐在地上没动。

    “你不去我自己去。”她从一堆衣服中站起来。

    她的样子不像开玩笑，邓向阳一把拉住她，“我去。”

    黑暗中看不清楚，再加上他用力过猛，冯雪莹差点撞进他的怀里。

    如果在平时，她一定会迅速离开，不给自己胡思乱想的机会。

    白天的烦心事太多，都在她心里压着。此刻，她突然有点崩溃，竟莫名地哭了起来。

    被邓向阳抓着的手没有松开，反而握得更紧了，他拍了拍她的肩膀，“想哭就哭吧，你太累了。”

    这句话一出，她彻底溃不成军，嚎啕大哭起来。

    不知道为啥，总觉得他打开了她心里的开关，所有的辛苦和委屈都倾泻而出。

    她靠在他的肩头，而他反而松开了抓着她的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再没任何进一步的动作，也没说什么，就那么站着。

    哭泣真能解压。

    当她发泄的差不多了，才意识到自己动作不妥，抹着眼泪往后退了一步。

    “那个，对不起呀！”她平复了一下情绪，“把你的衣服弄脏了吧。”

    “就是哦，我都没往这儿想。”还是那个熟悉的调调。

    幸亏没有灯，她才不那么窘迫，要不真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还要不要买蜡烛了？”邓向阳笑着问。

    “嗐！”她也跟着笑起来。

    “我就说了吧，是天意。”他说着又来牵她的手，“把手给我。”

    冯雪莹知道他是怕自己磕到碰到，但她还是迟疑了一下，心里一紧，脸上有点发烫。

    “快点啊！我们过去坐着。”他催促道。

    也是，这种时候，谁会想其他的。

    她伸出手，被他抓着。

    店里的凳子还没准备好，邓向阳牵着她走到那堆衣服跟前，“先坐这儿。”

    他往下坐，牵着的手却没松，她被拽得紧挨在他身边坐下。

    她想抽回手，却被他紧紧地握住了。

    刚才那样的状况，她以为两人会发生点啥，至少他会抱抱她，可他啥都没做。

    现在又抓着手不放，她用了点力想再试一次。

    “别动！”他的声音很低，还有一点嘶哑。

    她的心里忽悠一下，紧接着蔓延到整个身体，被他抓着的手心有点湿热。

    “我，我真的很喜欢你！”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句句砸在她的心上，让她除了呼吸啥都做不了。

    连说话都觉得张不开嘴。

    他的一只手搂过她的肩膀，轻轻地把她往怀里揽，她没顺从也没拒绝。

    停电的夜晚太安静了，她能清晰地听到彼此的呼吸声，鼻尖都快碰到他的胸膛了。

    他离得越来越近，两只手同时搂着她，她已经忘却了其他，只想往他怀里钻。

    就在两人马上贴在一起时，灯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