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母淡淡笑,“其实我挺喜欢你的,守规矩,我不大爱听不太熟的小辈叫我司阿姨,明明生疏却偏要显的亲近,只有你懂分寸,从来都叫我司夫人,我爱听。”
夏妗抿着唇,听的出司母的浅意,她不喜欢自己,也不想和自己亲近。
“这咖啡你还喝吗?”
司母又一次问。
夏妗明白了意思,起身道,“司夫人,我还有事,不打扰您,先走了。”
司母,“年轻人有自己的事要忙,我就不送了。”
从咖啡厅出来,夏妗人有点恍惚。
今天明明天气很好,阳光很足,她却觉得眼前一片漆黑,连路都看不清。
浑浑噩噩的去到停车场,恍恍惚惚的坐上车,夏妗靠进背椅里,闭上眼 ,脑子里乱糟糟如同堆满了黏黏糊糊的浆糊,拨不开,抹不净,理不清…
到了这个阶段,该放弃了吧。
司夫人很给她面子了,提醒她,警告她,她要是还得寸进尺,等着她的应该就不是这三言两语了吧。
她从和司厌在一起,就知道是没有结果的。
不是给自己放纵沉沦的理由?爱的时候好好爱,该抽身的时候,不要拖泥带水?
她活的够辛苦了。
不该再给自己的人生增加一些磨难。
人的下场,大都是自己作出来的。
就像荀南风说的,当初她要是早早主动选择了放弃,就不会衍生出后面一系列的事情。
可是——
夏妗只要想到,要和司厌分手,就觉得四肢百骸都在痛。
这样好的司厌,给了她温暖,让她觉得有依靠有家的司厌,她要选择和他从此再没有关系,简直就像是有人在从她的骨头缝里抽骨髓。
疼的她要筋挛。
夏妗的头疼的要死,她不知道自己要怎样,理智让她以自己为重,保护自己,但自我说服了千次万次也让她下定不了决心。
包里的手机又在震动,铃声一遍一遍的响。
夏妗不想接,一点都不想接。
现在还有什么事,比此时此刻更要命。
她都忘了,香薰瓶,忘了结果。
到底是铃声的持之不懈,扰乱她太多,夏妗忍受不了,才将手机拿出来,看到是师兄师兄打来的,她才惊醒,还有这样重要的事。
竟然被她抛诸脑后了。
夏妗立马接起来,“你在哪?”
师兄在电话那边问,夏妗报了地址,师兄说,“检验结果出来了,我在玻璃瓶中提取到了异烟肼以及豹斑鹅膏菌的毒素,这两样都会影响人的大脑,数据我打印出来了,现在有时间给你送过去。”
夏妗说,“还是我去找你吧。”
师兄,“那好,研究所门口见。”
开车去研究所的路上,夏妗出奇的平静,大概是,她已经不知道哪件事应该让她崩溃,事情太多,她反倒呈现出麻木状态。
到研究所的门口,师兄拉开了夏妗的车门,附近没什么合适说话的地方,他坐上车,将打印的提取物数据,递给了夏妗,“里面一些香精内的物质都是香薰本身就有的,异烟肼是治疗结核类的药物,但长期服用,不正规服用,会破坏人的神经系统,常见的不良反应是头痛,失眠,记忆里减退,严重点会造成神经错乱,豹斑鹅膏菌的毒素较强,食用后和见手青的中毒反应基本一致,出现幻视幻听,谵语…副交感神经兴奋,这两样东西,食用后的症状会较为明显,特别是鹅膏菌,会出现急性中毒症状,但毒素被提取后,适量的混入香薰瓶,以分子挥发的量被吸入,能够做到慢性中毒的症状,在爆发重症肝衰竭之前,主要是神经方面的表现,你当时会有我刚才说的那些症状吗?”
那段时间,夏妗的确常常睡不着觉,后来几乎整宿失眠,需要靠酒精,或是安眠药入睡,至于幻视幻听,总是有个声音在她耳边疯狂嘲笑她。
嘲笑她不自量力,嘲笑她蠢,被哄骗,被玩弄,自尊一次次的被践踏,被羞辱。
也有声音在她耳边,泣诉着不甘,凭什么,为什么…一切都是假的吗?
叫嚣着,尖笑着…
刺耳的声音,让她崩溃 ,让她抓狂…
她也的确忘记了很多事,神经错乱,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夏妗告诉师兄,她有这些症状。
师兄问她,“这些症状什么时候开始好转?”
什么时候?
她去国外参加比赛的那段时间,有轻微好转,但回国后,症状不减反增,当时又面临着抄袭风波,她整个被逼进死胡同,挣扎不脱。
在她选择吞下安眠药后,她在医院醒来,之后,一切都有好转。
她以为是自己死过一次后,想开了。
但看来,不是。
她当初既然是慢性中毒,医院不可能检查不出来,但他们选择了隐瞒,明显是被收买了。
夏妗如实告诉师兄。
师兄说,“你最好让医院给你把当年住院治疗的记录发来,如果有当初的用药数据,我看一看就能确定了。”
“他们既然是被收买的,我不可能拿的到,贸然去问,也会打草惊蛇。”
师兄沉思了一会儿,“你当年是在哪家医院住院?”
夏妗,“中心医院。”
“我有一个学生,在中心医院实习,看她能不能找到机会,帮你拿到。”
“如果被发现,会不会对你的学生有影响?”
“这个不怕,实习生进医生的系统,看病人的住院资料,确实不太合适,但不算大错,口头批评几句,就能过去,如果医院不依不饶,我能保她,真要不能留在医院,她反倒高兴了,本来就想留在研究所,你不必有心理负担。”
师兄这么说,夏妗放心许多。
对师兄道,“谢谢了。”
师兄淡淡一笑,如沐春风,“你是沈渔的朋友,不必说谢谢。”
事情说完,师兄还有事,拉开车门准备离开,下车前,突然回头问夏妗,“见到沈渔了吗?”
夏妗,“见到了。”
“她还好吗?”
“还可以。”
“嗯。”
师兄离开后,夏妗开车离开,车子驶在路上,不知道该朝哪个方向。
海城那么大,却没有一个属于她的家。
夏妗最后将车停在了一处靠着公园的停车场,没下车,脑子里关于曾经被下药的事竟然少之又少,她想的更多的还是司厌。
她的人生还有这么多的事,守着外婆,直到她生命的尽头,拿回妈妈的骨灰,让曾经害她的那些人,付出代价。
她背负这么多。
不能再出事。
她要是出了事,外婆怎么办,她不能走在外婆的前面。
就算再不舍。
她也没有第二条选择的路。
她从来就没有选择的。
司厌的电话又打来了,夏妗盯着手机看了许久,最终没有按下接通键,但她也不再继续发呆。
而是开车去了工作室。
想要送给司厌的手链,材料已经全都准备好了,夏妗打磨镶嵌,细致到不允许有一丝一毫的偏差。
这或许是她送给司厌的最后一份礼物了。
一定要用心,再用心。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夏妗用了很长很长的时间,等成品完成,她朝窗外看过去,天竟然历经黑夜,泛起了天亮前的白光。
夏妗的手有些酸软,眼睛也因为过度使用,有些酸胀,她去洗手池,洗了手,又洗了脸,这才去拿手机。
水果牌的手机,电量总是消耗的无声无息,什么时候关了机,夏妗都不知道。
她充了电。
一直到开机才看到,无数的未接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