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闻当年瑜妃检举太子母族造反,以至于祁承翊被废,母族被抄家,连同生母一起打入冷宫。
十年前祁承翊生母秘密死去,听说是被太监折辱致死,也有说是被瑜妃下黑手,但没谁去追查冷宫之人的死亡真相,反正这些年,偌大冷宫就只关着祁承翊一个人,真够惨啊。
扶云卿刚要推门进去,甜盈死死抱住她胳膊,压低声音道:“小姐,你你你进去干嘛?”
“见色起意,进去调戏他。”
“小姐胡说!光看一个背影,哪知道他好不好看啊?”
扶云卿拍了拍甜盈肩膀:“在这守着,我去会会他,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他是瑜妃敌人?”
“瑜妃害死他母亲和母族,害他从前途光明的太子,变成冷宫弃子,他能不恨吗?”
扶云卿轻声推开铁门,走向兽笼,四周树枝忽然动了动,她蹙眉看去,却发现树叶里空无一人。
她一步步走向兽笼,走到男子正对面。
冷宫落败荒凉,光线昏暗,走进这里,就像坠进了深不见底的枯井,压抑沉闷。
一抹天光从乌云层里漫射散开,斜斜投来。
而她恰好站在冷宫唯一一束阳光里。
扶云卿打量年轻男子。
男子四肢被铁链禁锢,半跪在地,一头墨发垂下遮住脸颊,血,从他下颌处缓缓滴落,滴在精瘦板正的腹肌上。
他浑身都在颤抖,就像濒死之人般,颤颤巍巍抬起头,一双黑白分明的俊眸,猝不及防地撞进扶云卿眼底。
她从未见过生得这般好看的男人。
乌黑坚韧的墨发,仿佛藏纳着冬日清泉一般的眸子,鼻梁英挺、薄唇迷人、下颌线瘦削流畅。
精致英俊。像堕入凡尘,破碎的神只。
扶云卿回过神来,这才发现他几乎快死了。
男子咬牙发抖,浑身战栗,像小狗似的朝她投去求救目光……
他跪着艰难前行,猛然倒地,痛苦到脖间青筋一根根涨起。
扶云卿跟着母亲行过医,一眼便看出他身中奇毒,若不立刻服用解药,只怕性命堪忧。
她沉默了下,在多管闲事和独善其身中,权衡利弊后选择前者,一咬牙、一狠心,极其心疼地从袖中掏出一颗红色丹药,冲进脏兮兮的兽笼,捞起男子,捏开他下颌,强塞进去——
咬破丹药,舌尖上全是血色。
“唔,你——”
男子苍白俊脸出现愠怒,刚想反抗,却发现这女子力大无穷,毒发的他根本不是对手!
男子眼底划过杀气,袖中利剑刚要离鞘时,身体的痛苦竟逐渐被这颗丹药化解……
一瞬后,男子脸上恢复血色,身体平复许多。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男子藏好剑,声音清冷柔和。
“不谢不谢。你叫什么名字啊?是中毒了吗?”扶云卿佯装不知他身份,关心道。
若一来便让祁承翊知道自己认识他,未免目的性太强,让他心生戒备,不如装作不知,误打误撞结识,更能交心。
“祁、承、翊。”他摸了摸唇畔沾着的丹药残屑,舌尖轻舔,有过一瞬间的蹙眉。
“承翊兄,今日皇后寿诞,福泽天下,特赦冷宫之人也能参宴,你也要去吗?”这男子话不多,扶云卿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便找了个话题。
“不去吧,像我这样身份的人……怎、么、配?”祁承翊垂眸。
就像自卑小狗,有些受伤地低下头。
扶云卿轻轻拍了拍他肩膀:“人人平等,怎么不配?”
祁承翊眼底划过一丝诧异。
冷宫外响起一声难听鸟叫,扶云卿便知道是甜盈在催了,当即道:“宫宴将开始,我便先行一步,不逗留了。”
她刚踩着急碎步走出铁门,甜盈就连忙说道:“有巡逻的御林军来了,姑娘可从他嘴里套出了什么关于瑜妃母子的弱点吗?”
“还没来得及套话。”扶云卿思索了下,摇摇头,“先接触接触再套话,看看能否为我们所用。”
二人前脚刚走。
冷宫中,四条铁链自动脱落。
祁承翊平静地走出兽笼,舌尖微抵上颚,勾起邪佞的笑。
茂密树冠里,跳下来一个肩背重剑的黑衣人,将手中小玉瓶敬呈过去:“刚才殿下犯病之时,属下本想送来金蒂丹,却不想那女人横插一脚,见殿下未阻止,属下就没敢贸然出手。”
祁承翊推开玉瓶,眼底有着令人难以捉摸的深深笑意,啧了声,勾唇道:“她这丹药,竟能快速解我的毒,比金蒂丹还要好用几分。”
黑衣人微微一惊:“您这毒放眼全天下,多少御医都束手无策,她的丹药竟然解,不如属下将她抓起来,严加拷问丹药制作办法?”
“人人平等,倒是个新鲜的说法……”祁承翊兀自说完,目光凉薄,面无表情道,“杀继母、鞭笞祁昱、对抗瑜妃……这人,我自有用处。除了今日这事,皇宫可有其他动静?”
“暂时平静。”
“好。”
祁承翊拿起一件泛旧的竹色青衫,穿在身上,盖住后背新旧交错的伤:“参宴。”
“殿下这件是否太寒酸了些?”黑衣人表情有些复杂。
“身为祁承翊,不该寒酸吗?”祁承翊冷笑了一声。
“这倒是……该寒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