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沿溪看着扶云卿与祁承翊结伴离去的背影,提壶泡茶,意味深长地笑道:“奶娘,你瞧着他们二人如何?”
云容嬷嬷思考了下,认真道:“老奴眼拙,目前还看不出什么,可姑娘确实与八殿下走的很近。哦对,还有一个江行危。”
“江行危,与八殿下,这二人你更看好谁?”温沿溪笑问。
“八殿下屡次救过姑娘,我觉得他很是真心实意。”云容嬷嬷在提及江行危时,更是笑容满脸,
“江大人无论家世、品德、仕途、为人处世都极好,可谓一片光明,听说江家只允许娶妻,不准纳妾,故而家风和睦、亲人友爱,想必江大人也差不了。这样的夫君、这样的家庭,无论谁嫁进江家,都会很幸福。”
“奶娘看人一向不会错。”温沿溪揉着太阳穴,眼底有着沧桑慈爱:“我这一生并不算顺遂,故而我总想让儿女顺遂,云卿这几年吃了太多苦,我只希望她日后幸福快乐。”
“自古以来夺嫡争储,都是腥风血雨,我瞧这八殿下心志不小,若云卿与他真在一起,未来之路必然多舛。”
云容嬷嬷点了点头:“姑娘曾说过要做女将军……”
“是啊她想做女将。”温沿溪笑意隐退几分,“她父亲一路走来尚且不易,她只会比她父亲更难。”
“鹤霄已战死一年,子珩要做将军,云卿也要做将军,一家四口,三个人都上战场,奶娘,你可知道我有多么提心吊胆……”
“战场是会死人的,鹤霄尸骨无存,只捧回一堆碎铠甲,奶娘,我心疼,我不想让她上战场,若再失去儿女,我承受不住……我想让她走一条女子最容易走的路,嫁良人、安稳幸福一生。”
这番话说下来,温沿溪已经落泪。
像是思念亡夫,又像是替女儿担忧。
奶娘看不得这画面,也两眼通红,气氛瞬间沉重悲伤至极。
……
祁承翊与扶云卿骑马到浮玉山半腰,再往上山路就会更加崎岖,只能徒步登山。
二人一前一后地往山顶的静安寺走去。
说什么来寺庙诵经,无非是母亲让她和祁承翊单独相处的借口罢了。
扶云卿低咳一声,有些不自然地解释:“八殿下,你不要多想,我母亲只是忧心我婚事,今日才这样。我回去会和她解释清楚,你我之间清清白白,绝无牵红线的可能。”
“真的清白吗?”他一双眸子幽深如海,晦涩地低声道。
“怎么不清白?!”扶云卿逃避他的目光,埋头仓促地往前走,一头撞在竹树上,摸了摸撞疼的额头。
祁承翊看了低声一笑,意味深长道:“卿卿,我的心思不清白。”
这话,犹如冬日冰裂、惊天石破,扶云卿顿了一下,随后加快步子,将祁承翊远远甩在身后,仿佛刚才的话。
他的心思不清白是什么意思?
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她最讨厌猜哑谜!
扶云卿心脏怦怦直跳,仿佛要跳出胸膛。
二人来到静安寺。
扫地翁正清扫地面落叶,一双看透红尘俗世的眼睛,笑着眯成一条线,十分和蔼:“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换成千缕丝。”
扶云卿十指合掌见礼:“师傅,请问诵经祈福怎么走?”
“施主直走到前方,见到一尊佛像便是。阿弥陀佛。”
待扶云卿去祈福后。
扫地翁看了一眼祁承翊,低头念了一句阿弥陀佛,淡声道:
“佛门净地,施主杀孽太重,请回吧。”
祁承翊面不改色,饶有趣味嗤笑一声:“我不求佛。”
“既不信佛,何来佛地?”
“每逢战争生灵涂炭之际,佛又在何处?冤魂枉死之时,佛又在哪里?世人拜佛,不过是拜心中欲望。”祁承翊声音凉薄如秋雨,“我来佛地,只为了她。”
“心即佛兮佛即心,成佛无非心净定。佛在人心中。”扫地翁悲悯地摇摇头,十指合掌,低头敛目,“施主与她不是一路之人,施主只会给她带来灾难。”
“是灾难,是祥瑞,走着看。”
祁承翊从佛门旁边的茶案上,拿起一张姻缘红布,提笔写下二人名字,挂在了那棵代表祈福的千年古树上。
那张写着‘扶云卿’的红绸布随风微扬。
祁承翊站在远处,孤身而立,静静凝视着正前方庙中跪地祈福的女子。
扶云卿很久之后忙完,一起身回眸,便看见接天连地的竹林里,男子深邃如海的眸子,那大海洒满阳光,温柔又缱绻热烈。
两道目光越过人海相望。
扶云卿发愣后低下头,静默无声地路过祁承翊身侧。
“卿卿。”他唤。
扶云卿耳垂滚烫,将头埋得极低,低头盯着脚下每一块石板路,也就错过了头顶祈福树上挂着的那抹红绸布。
有人将她写成了心事,而她却全然不知。
她低头迎面撞上一个人的肩膀。
下刻,头顶传来阴阳怪气的嘲讽声:
“扶云卿,又是你。”
扶云卿蹙眉抬头,看见了冤家路窄的苏梓。
“我也想知道,怎么哪儿哪儿都是你。”扶云卿声音陡然变冷。
“扶云卿你这个贱人。”苏梓抬手,朝扶云卿狠狠打过去,“你害得我丢失郡主之位,害得我沦为全京城的笑柄!”
“你打得过我吗?就敢打我?”扶云卿抓住她的手,将她狠狠推开。
苏梓被推的险些摔倒在地,攥紧拳头,冷笑道:“好得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没有任何人惹了苏家,还能安然在京城立足!”
“我可不像瑜妃那么蠢。你得罪了我,你不会有好下场。”
扶云卿挑眉,回应苏梓的挑衅:“那就拭目以待,看谁没有好下场。”
祁承翊与扶云卿步行去半山腰时,苏梓看见祈福树上写着“扶云卿”的姻缘红绸布,当即拽了下来。
“姑娘你看,这有两张都写着扶云卿,一张字迹遒劲锋利,一张隽永雅正,像是两个人写的。”雾燕指着另外一张红绸布说道。
“一张是江行危的字,一张是祁承翊写的。”苏梓将红绸布撕得粉碎,扔进香炉内,讥讽道,“扶云卿私下必然没少勾引他们,明面端庄暗里发骚的贱人。”
“姑娘别生气,今日她就会有报应了。”
……
扶云卿走到山腰处,便听见拴在马厩里的踏风,烦躁地低声嘶鸣。
她秀眉微蹙,摸了摸踏风的脑袋,安慰道:“踏风,怎么了?是今日的草粮不合口吗?还是哪里不舒服?”
扶云卿仔细检查了踏风身体后,没发现不妥,拿出零食奖励踏风:“咱们回家吧。”
说完后,翻身上马。
祁承翊也骑马过来,他看见踏风时面色微微一变:“马瞳孔涣散,你的踏风有问题!”
可惜为时已晚,雪蹄踏风如发癫一般,不受控制地四处冲撞,而半里路之外便是悬崖!
踏风正朝悬崖的方向迅速冲去,好似一路上都有什么气味引导着它!
变故之快,令祁承翊与扶云卿措手不及!
站在丛林高处的苏梓,双手环抱胸前,点头赞言:“雾燕,你做的不错。”
“若他们今日能死,我赏你三处京城的田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