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云卿慎重地缓缓打开信纸。
折叠的信纸被铺展在掌心,赫然显出一行蚂蚁大小的小楷:
真祁承翊已于一年前城郊失踪,如今的祁承翊来自辕国。
辕国……
扶云卿若有所思地将信纸放灯盏上烧成灰烬。
自从怀疑祁承翊开始,她便一直在抽丝剥茧地查探对方身份。
直到祁承翊承认他是棋盘阁的幕后主子,扶云卿便将调查方向转移到辕国……
江湖有传闻,棋盘阁主上是辕国神秘人。
祁承翊不过二十一,便能创立纵横多国的棋盘阁、挥金坊,可见其能力,必是辕国位高权重者。
单是一个宗政珩,来祁国的地位,就能和祁文觉相比,那祁承翊在辕国,又是什么地位呢?
扶云卿从包袱中拿出多日前,祁承翊给她提神醒脑的奇玉,这奇玉用锦缎包着又锁在小金盒里,散发着丝丝缕缕的清冷香。
那日祁承翊给她奇玉抵御催眠时,林樾舟一脸高深莫测,好似这奇玉十分不同寻常。
或者,这块奇玉与祁承翊真实身份有关?
扶云卿摸索着奇玉,脑海里浮现出许多关于祁承翊更深的疑惑。
比如,他到底是谁?
一个辕国人,混进祁国皇室,又有何目的?
他来祁国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他曾经说过的故人印玺?
就在扶云卿深思之时,驿站外传来由远至近的大量马蹄声……
女扮男装的扶云卿现在窗边,撩开布帘,隐秘地侧身看向远处。
茵茵绿草的平原上,驻扎着一支庞大军队,而高级将领则骑马赶到驿站内休憩下榻。
她远远便看见祁承翊、祁嵩、祁君遥三人并驾齐驱,而江行危还在指挥大军休整安顿。
当祁承翊走到驿站门口时,扶云卿放下布帘,关好窗户,默默退到房中给自己斟了一杯热茶。
甜盈将一个药匣子放在桌上,内里有薄若蝉翼的刀片、薄可透光的面皮、一些肤色白泥、质感逼真的假胡子、均匀肤色的棕色胭脂膏……
从京城一路赶到此处,皆是女扮男装,却没来得及易容。
这个易容匣是和圣旨一道御赐的,毕竟祁君遥等人见过她真容,若她仅女扮男装参军,十分容易被识破,自然也要易容,成为圣旨上的那位五品参将。
临行前,温沿溪曾教过她更为精准的易容之术,戴上这层人皮面具,再经过刻意伪装,就算扶子珩在此,也未必能认出这是他阿姐。
甜盈看着镜中已成男儿身的扶云卿,笑着打趣:“咱们姑娘哪怕扮公子,也是万里挑一的主儿,这般风姿,出去不知会迷倒多少姑娘。”
扶云卿粘好假胡子,用手拨了一拨,便听到驿卒敲门来唤:“公子,晚膳已备下,放在捌号桌,若去晚了,菜就凉了。”
“好,多谢,我现在就去。”扶云卿抓起桌上另打过剑鞘的展霄剑,朝同样易了容的甜盈说道,“下去吃饭吧。”
扶云卿与甜盈刚出房门,便听见一楼饭堂传来嘈杂的争吵和求饶声。
只见一戏子打扮的红衣姑娘,脸上画着戏妆,手中还拿着一把演戏用的牡丹折扇,呜咽着声音求饶道:“大人,民女只是戏楼前来给天字房客人唱戏的,卖艺不卖身,您……您就放了我吧!”
一魁梧高大的壮年男人,长得五大三粗,穿着武夫劲装,隐约透出一块块紧绷的肌肉,攥着那女子纤细如柳的手腕,瞪着眼睛威逼:
“一个唱戏的还有节操?装什么良家妇!唱戏都唱到男人房里去了,给谁唱不是唱,给谁睡不是睡?怎么就不能给老子唱,怎么就不能给老子睡?!”
戏子手腕被攥出一圈红痕,仿佛下刻就会被折断,哭的泪水模糊道:“民女虽是戏子,却是良家之女,日后也要嫁人成家!求求您放了民女吧……”
魁梧男人拖曳着跪地的戏子,将她一路拽上楼,冷笑嘲讽:
“装什么呢?不肯伺候老子,就是变相地瞧不起老子!”
戏子从发髻间拔出簪子,尖端抵住喉咙,哭吼道:“若大人执意要毁民女清白,民女现在就去死!”
“贱民一条,难不成你还真敢死?那你就死一个看看!”男人毫不留情地拖拽着她头发,往一间屋子拽去。
戏子猛然高举簪子,朝自己脖子狠狠刺去——
这是存了必死之心!
危急时刻,一只筷子飞快刺破空气,打落戏子手中发簪!
扶云卿手中把玩着方才从筷子筒取出的三根筷子,漫步走去,语气懒散却暗藏锋芒:
“光天化日,驿站饭堂,调戏良家妇女,这是朝廷命官能干出来的事吗?”
那戏子如见救星一般,急忙跪行到扶云卿脚边,拽着他裤筒求道:“公子,救救民女……”
扶云卿顺手将她牵了起来,拉到自己身后护着。
戏子柔弱无骨的手,搭在扶云卿略有薄茳且温暖的手中,戏子眼睑微颤,看了一眼对方英俊精致的脸,急忙躲在了他身后。
“你知道老子是谁吗?就敢多管闲事!你他娘的谁啊,敢插手老子的事!”
壮汉将拳头捏的咯吱作响,朝扶云卿推攘过去——
却不想扶云卿身手敏捷,搂着戏子闪退一步,壮汉再打一拳,扶云卿将戏子推给甜盈保护。
见扶云卿屡次躲过自己的攻击,壮汉很不满,拳拳生风朝她攻击过去——
扶云卿抽出缠腰细铁鞭,啪地一声在空中甩开,如灵活的蛇一般,缠打上壮汉魁梧的腰身!
壮汉被一鞭子抽的皮开肉绽,客栈爆发出杀猪一般的痛苦吼叫!
“你这文弱书生,竟敢抽老子!!”壮汉彻底被激怒,眼底席卷狂躁,拿起靠在墙桓处的八十斤大长刀朝扶云卿砍去!
壮汉本以为自己使出全力,必能赢过他,却不想,扶云卿动作灵活如蛇,长鞭仿佛长眼一般,追着他身上抽!
扶云卿使出巧劲,铁鞭缠住对方的大刀,狠狠一拽,牵制住对方冷笑道:
“你错了!我可不是,文弱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