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战事吃紧,她没有闲情逸致赏花吹风,随意摘了一朵木槿花,扯着花瓣,道:“我打算今夜回军队。”
甜盈吃了一惊:“公子莫不是疯了?!你受这么重的伤,当是闹着玩吗?”
“雷焰营不能没有我,战场上受伤之人数不胜数,他们尚能坚持鏖战,身为主将的我更应力行。既入军营,都该一视同仁,士兵如此,主将更应如此。”
扶云卿说这些话时,甜盈在她身上看到了扶鹤霄的影子。
女承父志,应是如此。
她家大小姐,比别人家的大小姐,都要厉害!
忽然扶云卿转身问道:“小盈,你身上的伤好些了吗?”
说到这,打仗受伤都没哭的甜盈,红了眼圈:“公子何必提这事儿?你说你,当时情况那么危急,明明可以自己逃走,为什么还要折返回来救我?若不是因为救我,你也不会被铁达穆尔抓住,受那么重的伤。”
“我死不足惜,可公子不能死。公子志在远方,你的命比我有价值,若有下次……”
甜盈说到动情处,直接下跪:“求公子不要救我!”
扶云卿知道她不是因为受伤哭,而是因为担心自己才哭。
她心里柔软成一滩水,蹲下身来搀扶甜盈:“你起来。”
“公子若不答应我,我不起。”甜盈眼底蓄满滚滚泪水,看向扶云卿,“除非公子答应我,若有下次,不要救甜盈,自己先逃!我生死有命,犯不着让公子涉险。”
“你若不起,那我只能搀扶你,怕是会牵扯到我伤口……”扶云卿故意那么说,果然,甜盈直接站起身,生怕扶云卿搀扶她牵扯伤口。
“傻蛋。”扶云卿屈指弹了甜盈额头一个爆栗,“我扶云卿,不会丢下身边任何一个人。”
甜盈扑进扶云卿怀里,抽抽搭搭地哭着,哭累了就揪着她袖子擦眼泪和鼻涕。
“……”扶云卿无奈道,“你是胆子越发大了。”
甜盈带着哭腔,傲娇地哼了一声。
就在二人说话时,先前那道脚步声再次响起,扶云卿循声看去——
看到一身云锦白袍的祁承翊,站在灿烂的樱花树下。
花开得甚是灿烂,可他面色却似笼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清的思绪,眉宇蹙着,只是远远地看她。
扶云卿嘴角笑意微微凝滞,拍了拍甜盈脑袋:“去院外守着。我与他有话要说。”
甜盈嗯了一声,聪明地回避。
小院内只剩下两人。
他站在落英缤纷的樱花下止步不前,而扶云卿亦是立于花海环绕的院中,不肯迈出一步。
二人之间,谁都不肯迈出一步地僵立着。
扶云卿折断一根狗尾巴草,用力撕扯成一节节,再砸到地上,话没经过脑子,张口就是一句:
“哟,八殿下好稀罕,今日没搂着你那位紫妩美人吗?怎么有空来这小院。”
祁承翊听出对方的讥讽,并不恼怒,反而勾唇:“卿卿,这是在吃醋?”
“另外,有没有一种可能,这是我买在城郊的小院。”
“谁吃醋了!?我疯了吗?吃你的醋!”扶云卿辩驳道,“这为什么是你的小院?”
“辕国军医将你交给了林樾舟,林樾舟便把你带到了小院休养,有何不妥?”
“晦气。”扶云卿道,“我这就走。”
摆明是不想与祁承翊有过多纠葛。
下刻,祁承翊一个闪现而来,握住她手腕:“若我说,紫妩只是我养在风月楼的卧底,她那日拉我进屋,只是汇报了些许军情,你还会生气?”
他真是拿她没办法。
一步步掏出了自己的底牌。
比如风月楼、再比如棋盘阁、挥金坊,若是从前,他断然不会告诉任何人,这些都是他的暗牌,可遇上扶云卿,她总误会,他又怕她一直误会,终究还是一步步和盘托出。
将所有秘密全盘托出,这于权谋之人而言,实在太过危险。
他堂堂晧王,这些年只有别人解释给他听的份,他何曾向别人解释过?
扶云卿面色不为所动,却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你所言可真?”
“无半句虚言。”他无奈地叹了一声,“我竟不知,你会为了一个紫妩,与我闹这么大的脾气。”
“我们是什么身份?是盟友、是出生入死的朋友,何至于与你闹脾气?我、我才没有因为紫妩,和你闹脾气。”
祁承翊看破不说破,含笑点头:“你说没有,那便是没有。”随后就牵着她手腕,将她拉进屋内,“伤口如何了?还疼吗?”
“不……不是很疼。”
“那么重的伤,怎会不疼?”
扶云卿逃避祁承翊的目光,摸了摸鼻尖,诚实道:“好吧,确实会疼,但还能忍。”
“你明知有危险,还要做前锋,这次是你命大,那下次呢?”祁承翊皱紧眉宇,忧心忡忡地问道。
“下次的事情,下次再说。”
见她回答的如此无所谓,祁承翊心一紧,将她抱入怀中,埋头在她温热的脖颈处,嗅着她的发丝香,竟是前所未有的不安:“卿卿……”
“我会担心。”
他会担心……
此话犹如晴光,照的扶云卿心底一片明亮温热,她耳垂微红,在他怀里低头嗫嚅:“别担心……我会下次小心行事……”
“做我的皇妃,不要打仗了。”他抱着她许久,也沉默了许久,鼓起此生最大的勇气,翼翼开口。
皇妃……
其实他知道扶云卿不会答应,但还是想问问。
“咳!”扶云卿呛了一声,脸迅速绯红,有些举足无措,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她仰起脸,眼里仿佛装着春日荡漾的泉水,看向祁承翊说道:
“比起皇妃,我喜欢做女将军。”
祁承翊早已猜到她的回答,屈指弹了她额首:“做够了女将军,再做皇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