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没有第一时间向温沿溪求助,而是将两个孩子推过去,艰难起身跪地磕头,哭着道:“求夫人救我家孩子一条命,我死不足惜……”
“谁说你会死?”温沿溪急忙扶住她满是鲜血的双手,虽年过四十,眼眸却亦如少女干净温暖,她话语充满力量,暗含鼓舞,
“有我温沿溪在,不会让你死。”
“奶娘!”随即温沿溪道,“将这位产妇即刻搀进药堂,你与府上医师一同为她接生,另外,着人安置好这两个孩子。”
“是。”云容嬷嬷仔细搀着那即将生产的孕妇进门,安抚道,“遇到我家夫人你就放心,就算你半条命到了阎罗殿,夫人那医术也能将你从鬼门关拉回来,和黑白无常抢人这事,我家夫人惯来不会失手。”
孕妇破涕为笑,激动的浑身颤抖。
她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却没想到……她还可以活……
温沿溪一袭紫罗兰团花绸缎厚袄,发髻简单到不簪一根首饰,站在街巷的混乱中,带着一众家丁侍卫与丫鬟,眸光透着坚毅,声音虽柔和却不失果决:
“将所有受伤之人带进将军府,通知厨房煮粥分发,将库房积攒的冬衣与棉被发放给需要之人取暖,另外,再令药堂之人熬住防御风寒的药水,也取出日常药物给生病之人。”温沿溪有条不紊的下令,管家急忙去做。
禁卫军与叛军的人还在打仗,刀剑无眼、四处皆是厮杀,难民四处躲避,温沿溪躬身穿梭在其中,搀扶着严重受伤的老人进将军府,一刻不停地又折身回去,抱走独自坐在街中央哭到抽搐的一岁孩提。
她解下花团锦簇的兔绒披风,盖在街边冻到失温的流浪乞丐身上。
那女乞丐本是有两件厚衣服的,却被难民扒走,此时双腿受伤,艰难匍匐着,浑身只穿着破烂夏衫,似是没想到自己还能得到这从天而降的温暖披风,她瞬间感激涕零地哭道:“多谢夫人呐……他们都说将军府的人心善,让我逃到此处求救,没想到夫人真的救了我……”
温沿溪来不及多言,将她扶进去:“进了将军府,便有人会护着你们。”
今日将军府大门一开,便代表了温沿溪的决定:哪怕是死,也要与他们共存亡。
无数难民争先恐后如破匣洪水般涌入将军府。
昔日规整干净的将军府此刻就变得有些混乱,不像官员府邸,倒像是……避难的菜市场。
将军府上下**,都在匆忙救人。
自然也会有牺牲……
在救人过程中,扶子珩的随侍仁青,看到一支利箭射向一少女,想没想地纵身一跃,将那少女推开之时,利箭却贯穿他后背,一箭穿心而死。
那粉衣少女惊愕回头,便见一个比她大四五岁、模样清俊的大哥哥为她挡箭而死。
可、可是……
他们素昧平生、从未见过啊……
为什么要舍生忘死地救她?
少女两行泪水刷地落下,扑过去喊仁青,仁青已经闭上眼。
旁边几个人,有老的也有少的、男女都有,扑过去同时手忙脚乱地救仁青,他们方才都是被仁青救过的人。
少女哭着看着这容貌清俊的哥哥……
初见便是死局。
多年后她会明白,救人不需要原因,只因有的英雄,天生古道热肠。
温沿溪惊愣在原地,千言万语都难以形容她此刻心情,仁青是她挑中给扶子珩做伴读的,他与扶子珩是处了十几年的玩伴,说是主仆,其实温沿溪将他看做义子……
风吹红了温沿溪的眼睛,她鼻尖泛酸,与其他人一道拖着仁青的尸体进门。
难民太多,只要撕开一个口子容人避难,便会有越多人处于求生本能挤来,不过短短一个时辰,偌大的将军府就已经再也容不下多余的人。
看着那些哭着求着的狼狈人群,温沿溪实在不忍心,可她没有办法……
云容嬷嬷从摩肩接踵的难民中匆忙挤来,拉着温沿溪进府:“那产妇已经平安诞下双胎,竟怀的还是一儿一女的龙凤双胎,夫人真是积了天大的功德。另外……”云容嬷嬷面色变得格外凝重严肃,“将军府每一个院落都是人,不能再进人了,必须关门了。”
温沿溪看着那些对她投来希望的凄惨之人,她深吸口气,难过地转身,抬袖朝他们深鞠一躬:“对不起……我没有办法……请诸位照顾好自己……”
那些难民双眼亮的出奇,只因里面满是希望,可此时,希望破灭,取而代之的事绝望。
可他们却出奇地没有闹事,也并不怨恨,没有进入将军府避难的人,忽地就哭了,却也摆了摆手说道:“夫人能救那么多人,已是不容易,我们生死有命,再想办法吧。”
说罢,那哭泣的几人,竟主动替温沿溪关上将军府的大门,不再让人进去。
实在是因为……将军府里面已是人头攒动,真的挤不下多余的第二人。
这边的动静,到底也是惊动了街坊邻居。
除去将军府之外,其余官府或富商府邸,都是紧闭大门。
隔壁内阁学士府,内阁夫人焦灼地踱步,看着外头的动静,心里似有什么被温沿溪感染到了,她忽然也红着眼睛看向身后的儿子女儿:“不如……我们也……开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