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血宝马疾驰的很快,绝非普通战马能追上。
两刻钟之后,已经行出五十里外的何晋纬,紧绷的脸色终于一点点缓和,端起茶盏润了润,长舒了一口气。
待马车行到后山密道,自有人会接应他一路奔往宣州。
只要到了宣州……
何愁不能东山再起?
何晋纬老谋深算的脸上斜唇一笑,待到他在宣州稳定下来,便暗中把阿如接过去,父女二人还可以团聚。
想到此处,仍然警惕的何晋纬心情略微好转,推开车窗卷起帘布,打算看看到了何地之时——
忽地,一片蓄满杀气的绿叶袭来,狠狠钉穿车身,在他脸颊上擦出条血线,“叮”地一声嵌进他身侧车壁!
吓得何晋纬摔跌在地!慌乱爬起身,直直看向那嵌进车壁的绿叶,震惊至极之后回过神,伸手颤颤地去摸那片绿叶。
卸掉内里之后的绿叶,质地柔软单薄、散发清香,分明……就是一片普通不过的绿叶而已啊!
为何会变成杀器?
由此可见,追杀他的人武功何其高强。
何晋纬恐惧地咽了咽喉咙,急声下令:“速速撤离此处!甩掉追杀之人!来人啊,保护本相!!”
一嗓子吼下去,四周却并无回应他的人。
何晋纬暗叫糟糕,手掌颤巍巍推开车门,极其胆怯谨慎地探出头去查看情况,双眼猛地急扩,看见了令他此生难以忘记的一幕。
一群黑金铠甲骑兵,将护着他的叛军杀得片甲不留。
基本是一刀封喉,最多补刀不超过三刀,就将他洋洋洒洒一万人杀得所剩无几。
何晋纬一眼便认出那时祁承翊的军队,他曾在皇宫见过。
不、不对,这不是祁承翊的军队。
何晋纬识得,今日那些兵士手中握着的是辕国精良兵器,他多年之前出使辕国,曾见过一支军队便是用的这种利剑……
只不过,记忆久远而模糊,他一时间有些想不起来是辕国哪支军队。
不对,还是不对。
为何强大的辕国军队会供祁承翊驱使……
不待何晋纬理出头绪,数百片绿叶裹挟重重杀机袭来!
他吓得急忙逃避,却避之不及,那数片绿叶刺穿他四肢后,直接钉在车壁上!
满车壁都是嵌入的绿叶!倒像是别出心裁的工艺装饰物。
可那些最为寻常的绿叶,却叫何晋纬恐惧害怕,他此生从未如此害怕过这么普通的叶子……
他看向窗外满山青翠的绿叶,仿佛每一片都能要他的命!
何晋纬额头冷汗涔涔,浑身不可遏制地发抖,比方才在金銮殿上还要恐惧许多。
金銮殿上他不急不忙,可此时马车里却浑身颤抖如筛子。
没有人真不怕死,就算再不怕死的人,直到头上悬着一把不知何会落下的刀时,也会止不住地心惊忐忑……
他衣袖被绿叶狠狠钉在墙上,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匆忙扯出来,慌忙催促道:“将马车赶得再快些!!”
然而,为他赶车的何府管家却无人答应。
“扑通”,隐有重物从车上滚落,何晋纬掀帘一看,车夫已死。
汗血宝马正毫无目的地四处乱窜,这是逼他不得不亲自驾马。
可若他亲自驾马,便会暴露在危险之中,可若不驾车,何时能到宣州?
仓促之下,何晋纬冲出去坐在马背上亲自赶车,也就是此时——
一道墨袍如修罗神只,稳稳落在马车不远处。
两片绿叶袭来,射穿宝马的脖颈。
马匹重重朝前一摔,整个马车也迅速侧倾!轰地巨响翻滚在地,何晋纬也被甩出马车,摔得头破血流,加之先前被绿叶刺穿的手臂大腿,此时身上布满大大小小的血窟窿……
他拖着重伤的双腿,一瘸一拐疯了似的朝山里逃。
宗政烬指尖一片绿叶刺出,将他袭跪在地!
身穿墨蓝华袍的沈淮序佩刀而来,林樾舟擦了擦额前汗水匆忙赶上。
一袭美艳紫色袄裙的紫妩也慢摇兔绒团扇,风情万种地走来,饶是冬日领口也露出一截雪白如玉的锁骨,妩媚至极。
魑魅魍魉一身精铁铠甲,戴着鬼面獠牙的面具,黑甲背面分别鎏刻代表身份‘魑魅魍魉’四字。
魑魅魍魉是冀州军队的四大首领。
何晋纬手抖的越发厉害,恐惧地看着这一群人……
魑魅魍魉跪地,朝宗政烬汇报:“王爷,何晋纬的走狗也被肃清,回辕国之事也已安排妥当。”
他们叫他王爷……
何晋纬狼狈地拖着双腿,在地上艰难匍匐,一双鹰目死死盯着祁承翊,质问道:“你究竟是谁?”
宗政烬面无表情,如视死物般乜了何晋纬一眼。
这样的小蝼蚁,不值得他开口回答。
倒是紫妩眯眼一笑:“小小一个祁国丞相,也配知道我们王爷的身份?不过你也可怜,连最后死在谁的手上也不知晓,真是愚蠢啊……”
沈淮序双手环抱长剑,拦住何晋纬的去路,居高临下地冷漠道:“我家王爷,乃是辕国晧王。你千不该万不该得罪他珍视之人。”
什么叫得罪他珍视之人?另外,祁承翊……是晧王!?
何晋纬急瞪双眼,气急攻心喷出一口血,瑟缩着朝前爬行:“晧王……怎么可能是晧王……怎么可能是那个执掌三十万冀州军队的晧王?”
他不敢相信,也难以置信。
一个晧王,足够灭掉一个祁国。
毕竟晧王执掌着当今最强盛的辕国里,最令人闻风丧胆的冀州军队。
就连辕国皇帝也忌惮他几分。
“杀了他。”宗政烬惜字如金地轻蔑吐出三个字。
对这种草芥,实在没必要多费口舌。
宗政烬长身玉立,指尖把玩几片绿叶,面上没有多余表情,却令何晋纬害怕到颤抖。
“死在晧王手上,你真的一点都不亏。”紫妩妖媚艳丽的脸上,勾起一抹斜冷的笑,不知何时,团扇最圆润的边沿显出锋利的薄刃——
团扇飞出去,正好刺进何晋纬胸口!
何晋纬临死前都处于极大恐惧与震惊之中!
他知道的太迟,若早些知道祁承翊是宗政烬所伪装的,他哪怕是死,也不敢去招惹宗政烬!
紫妩摇了摇头,颇为可惜地说道:“王爷啊王爷,你瞧,又浪费了人家一柄漂亮的兔绒团扇……”
宗政烬没有理会紫妩。
紫妩便缠着跟了上去,但还是保持恰当距离,一边察言观色一边埋怨道:“陪王爷来祁国这么久,真是累死个人,王爷什么时候涨一涨月俸啊?奴家连胭脂都快买不起了!”
“回冀州每人各去库房领百金。”宗政烬一身华贵的墨黑仙鹤绸缎长袍,缓缓走在山间,每走一步,扶云卿的面容便在他脑海里重复出现一次,直到他终于坐上远行的马车……
何晋纬死,祁国之事已经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