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齐宗渊找到了非受力点,但宝顶距离他们足足有十来米高,他们必须在撑起宝顶的巨大金丝楠木上做文章。
田中良子指挥着属下用刀在柱子上刨出落脚点,然后再慢慢蹬着上去,这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特别是到了一定高度,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的东瀛人,两腿直打颤,力气完全使不上。
进度一下就落了下来。
“黑瞎子,你的身手在我们中最敏捷,现在到了最高处,我们需要你。”
田中良子来到黑瞎子面前不客气地要求道。
“报酬?”
黑瞎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掂着子弹,语气波澜不惊。
“现在大家必须都得出力!”
“哦~”
黑瞎子拉长了语调,不屑于顾,并不接茬,甚至身体更垮,懒懒瘫坐在地。
田中良子气急,扭头亲自上阵,但她毕竟是女人,力气相对男人偏弱,最后她妥协着再次找黑瞎子。
“美利坚商会会馆武器库,随你挑一件。”
“老板大气。”
黑瞎子咧嘴一笑,干净利落起身,指挥那些东瀛人把上衣脱了,然后用刀割成一条一条的布条,绑成绳子做成两根绳套。
与此同时,解雨辰眼疾手快细微搅动气流,为黑瞎子引路。
他们事先完全没有商量,是天生默契契合,不需多言。
其实黑瞎子动作间有些许滞涩感,他不得不承认,内心是有些紧张的,毕竟他看不见,但好在大家都太累了,没有人注意这个小细节。
解雨辰带着黑瞎子来到柱子前,黑瞎子将两根绳套围在柱子上,一根只捆在柱子上,另一根则将自己腰围合进去,两根绳扣搁在自己身前。
解雨辰知道黑瞎子能看到自己影影错错的轮廓,于是他尽量将动作放得缓慢,只与黑瞎子差一步距离,踩着柱子上的坑往上方攀登。
一前一后,很尴尬。
因为他们难免碰在一起,解雨辰的魂体状态几乎穿过黑瞎子大半个身体。
这种感觉十分奇妙,好像两个人骨肉相融在了一起,是个诡异超距离地贴近,解雨辰实在想不出他以后还会和谁能达到这个地步——
在自己身体里。
解雨辰脑海浮现这行字,黑瞎子呼出的气息非常灼热,自上而下喷薄在耳根。
这一下一下的,解雨辰好像听到了心脏动脉内血液喷涌,流过狭窄通道汩汩跳动的声音,他情不自禁到脊椎都在颤栗。
这种焦灼一直维持到解雨辰引着黑瞎子到了宝顶,需要黑瞎子出力的地方。
解雨辰几乎迫不及待地,在黑瞎子闷笑中落荒而逃。
但为了保守起见,他又不能真的离开太远,解雨辰抓住一根横梁,让自己悬起来,对他说这很容易做到。
解雨辰能想到的,黑瞎子自然也会想到,那些流氓想法几乎都要溢出表面。
黑瞎子强行回归正题,将只捆在柱子上的绳套,推到上方拉紧,让自己左手可以抓住,可以着力。
然后收紧腰上的绳子,他整个人往后仰,右手拿着利器开始凿顶上的白膏土。
日积累月之下,这些白膏土很脆,凿了几下就剥落一大块,露出了里面的砖头。
正如齐宗渊所说,这是修建船葬工匠给自己留的后路,除了这一小块区域,其他位置砖头之间,都浇筑了铁浆。
黑瞎子将这个发现告知了下方的人,绝处逢生的喜悦让他们一阵欢呼。
这说明齐宗渊猜的没错,这唯一一条生路,按理那些工匠不会给自己设太多危险机关。
黑瞎子继续开凿,这几匹砖用一种特别的方式搭建,中间掺和的黄泥浆不多,没费太大力气,黑瞎子就凿开了一块,然后吃了一口沙子。
解雨辰见此心里咯噔了下,立马制止了黑瞎子接下来的动作,墓墙里的流沙层是最常见最有效的方式。
如果上面是防盗沙层,那么继续开凿下去,大量流沙陷落,他们依旧会被活生生困死在这里,他们现在并不具备将流沙排空几天的机会。
“老板们,怎么说?还有继续吗?”
黑瞎子收了腰,挂在顶上柱子上,扭头问。
下面的齐宗渊也皱了眉头,他可没想到会出现这种事,这些流沙形成了一个小瀑布,哗啦啦往下掉,像是死亡的沙漏。
“这不至于啊。”
解雨辰抬头看那个洞穴,正想利用自己的体质穿进去看看情况,就听到里面传来咔咔的声音,那些流沙涌出速度越来越快,根本用不着黑瞎子继续挖,那块区域的砖头哐哐被顶起,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完全被冲垮。
这连锁反应来得极快,一条巨大裂缝从宝顶直接蜿蜒到底部。
齐宗渊尝试安慰张大嘴巴的裘德考。
“宝顶其他区域都是铁水浇筑的,应该不会这么快塌下来……”
但话还没说完,整个墓室都开始震动起来,在地面上的几人被摇得东倒西歪,黑瞎子身边这根金丝楠木柱子也有要倾倒的痕迹。
黑瞎子也变得严肃,对解雨辰说。
“你到我的身份识别牌里来。”
这个船葬气密性结构被破坏了,周围的水肯定也在不停涌进来,在这样下去,即使宝顶没有塌下来,但周围都会被激流冲垮。
“别磨蹭!”
黑瞎子催促着,但解雨辰还是没动。
就这短短时间里,整个地面拱了起来,数道像喷泉一样的水柱直冲七八米高,这压力大得不得了,连田中良子都被冲得摔了个跟头。
水位上升得非常快,几乎瞬间就将墓室淹没了,所有人都漂了起来,水性不好的,则挣扎了几下,沉了下去。
这时候,解雨辰发现原本涌流沙的洞口,没有再往下掉沙子了,取而代之的也是水流。
那是不是说明,这个洞口其实就是生路?
上下左右夹击之下,没过几分钟水面都快升到宝顶。
根本来不得想太多,解雨辰飘到黑瞎子身前,摸到他腰上的绳扣解开,然后双手从黑瞎子腋下穿过,拖着眼盲的他往洞口迅速游去。
那洞口下面小,上面大,这大概也是为什么微妙平衡一打破,整个船葬都受到了影响。
这水实在是太深,又太急,黑瞎子前面还能自己游。
但到后面已经到了他憋气的极限,他开始呛水,出现严重意识不清。
解雨辰虽然不需要呼吸,但是他在水底也看不到任何东西,只好抱着黑瞎子大力蹬踏,一个劲儿往上游。
等他带着黑瞎子探出水面的时候,黑瞎子已经彻底昏厥了过去。
长时间的显形,解雨辰身体开始出现那种电视机信号不好的频闪,几乎捞不住黑瞎子,抓了好几下才将黑瞎子费劲推到沙滩上。
解雨辰跪坐在黑瞎子身边,迅速清除掉他口腔里的异物,开放气道。
“瞎子。”
没有反应。
解雨辰垂眸,目光落在黑瞎子褪尽血色的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