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不是我能决定的,但我不会娶秀秀的,瞎子。”
黑瞎子听到这话笑了下,他并不需要解雨辰更多的证明,只要这句话他就足够安心。
不过,他看着这张稚嫩的脸上,浮现出与之完全相反的成熟感。
他还是很不愿,即使解雨辰生在解家。
无论如何他想要解雨辰在这个年纪,能够享受到生活本身该有的乐趣。
黑瞎子将身上的板栗壳碎屑扫开。
“好了,解雨辰。”
解雨辰见黑瞎子神色变了,也就明白对方已经从钻牛角尖中出来,也跟着放松下来。
不过,他心中郁气还没吐完,就听到对方说。
“上次你动画片是不是没看完,走,去接着看。”
“我不……”
解雨辰拒绝的话被一粒香甜板栗堵了回去,也真是辛苦黑瞎子剥了这么多板栗,然而他一粒没吃。
“解雨辰,童真也是要有的嘛,你想想以后别人聊天你都插不进去,未免也太可怜了。”
解雨辰不可置否,他不会和人聊这么幼稚的话题,但还是口嫌体直地跟在黑瞎子身后。
出门的时候,管家看了眼,黑瞎子煞有其事跟他解释,要带解雨辰换个场地进行特殊训练。
老管家不疑有他,连忙恭送黑瞎子和解雨辰出门。
黑瞎子的二八杠自行车被他直接扔在解府大门边,没有上锁。
但在解家这个地儿,也没有不长眼的人敢来偷。
黑瞎子拍了拍座垫,示意解雨辰上车,骚气地硬是给他凹出了这是个什么豪车的错觉。
这种自行车又高又重,解雨辰瞪了黑瞎子一眼,转身就要走。
他意志瞬间坚定了起来,他才不要去看那该死的最后两集动画片。
当然,实际情况是,要想上车,他得用这短胳膊短腿哼哧爬上去,简直蠢死了!
解当家打死不愿意亲口承认,这都是因为自己现在太矮的缘故。
可解雨辰没走两步,脚就凌空了,被黑瞎子拎起来,还故意把他举在半空不让他下来。
这真是!
“你走什么?”
解雨辰气得不打一处来,他慌张左右看了眼,还好没有人看到这幕,他费劲去踢黑瞎子膝盖。
“黑、瞎、子!”
后者听着解雨辰咬牙切齿的声音,笑得都快抽气了,不慌不忙道。
“好好好,不闹了,我说真的,你得多吃点,不然只能做一辈子的小矮子了!”
黑瞎子把解雨辰放到自行车前面的梁上,解雨辰脸还是红的,当然这是给气的。
太耻辱了!
解雨辰两手抓在龙头上,暗想他确实得多喝点牛奶什么的,争取这辈子身高蹿上个一米八!
黑瞎子扶着车,二八杠齿轮不够轻,通常得滑两步,最后再跨上车去。
他的动作毫不拖泥带水,还挺潇洒帅气。
黑瞎子骑着车摇摇晃晃地向前驶去,偶尔还故意使坏,但解雨辰岿然不动。
随便他怎样,即使做出看起来马上就要翻车的动作,解雨辰眉头皱都没皱一下,就像个精致漂亮的瓷娃娃。
“啧。”
黑瞎子有些受挫,也不装怪了,正正常常骑车。
他住得偏远,自行车驶离出城区,周边逐渐开始出现农田,有一些在小路边卖菜的农户。
黑瞎子把车靠好,没让解雨辰下来,他自个儿去找农户买菜,解释说这比市场新鲜很多。
解雨辰坐在自行车梁上,看黑瞎子蹲在地上挑挑拣拣蔬菜,他跟这些人好像挺熟的样子。
黑瞎子这个人身上气质经过几十年的沉淀,糅杂在一起,成了独属的味道,能够轻而易举与人打成一片。
他身上衣物相对于这些农户而言,绝对是不菲的,但是这些相对底层的人愿意接纳他,也愿意同他打趣。
而解雨辰不能,就算解雨辰做出再和善的样子,周边更多的人对自己都是持有不甚友善的态度。
但换在另一个环境,道上也没人敢轻视黑瞎子,就连解夫人面对黑瞎子也要客客气气道一声“黑爷”。
不知怎地,解雨辰莫名其妙想到一句: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滚得了大床?
什么?!
解雨辰被自己念头惊悚得一阵咳嗽,眼睛都瞪大了,这时,他看到卖菜的菜农指着自己说了什么。
他情不自禁挺直了背脊,以表自己绝对正直,没有胡思乱想,然后他看到黑瞎子也转头看了眼自己,笑着点了点头。
解雨辰脸有点烫,黑瞎子的眼睛应该没有进化出看透人心思的能力。
他死死盯着那边,妄图看到点端倪,那边菜农站起身,将搭着芭蕉叶的背篓拿出来,给黑瞎子装了几条鱼。
黑瞎子提着几个塑料袋回来了,见解雨辰眼睛黏在自己脸上,禁不住摸了摸自己脸。
“有东西?”
“没有。”
解雨辰拨浪鼓似的摇头。
黑瞎子把塑料袋挂在龙头上,并给解雨辰指派了好好看着的任务,他重新骑上车。
解雨辰戳着塑料袋里游动的鱼,没话找话。
“他问你什么了?”
“他啊,问你是不是我的儿子。”
“那你怎么和他说的?”
解雨辰侧脸瞪黑瞎子,他刚刚可是看到他点头了!
“啊,我说在很久之前有个人欠了我一大笔钱,还不上来,说要把自己女儿送我做童养媳……谁知,这孙子骗我,竟然送个带把的过来,那我能怎么办,就只能认栽,当做日行一善了……哎,我操、操、操,你别跳车啊!”
人仰车翻。
解雨辰和黑瞎子两人从地上爬起来,买的东西散了一地。
二八杠后轮陷在沟渠里,装小鱼塑料袋落在水里,那些鲜活的鱼摇着尾巴四处逃窜。
等黑瞎子跳下去捞起来的时候,里面只剩下一条看起来比较笨的独苗苗。
解雨辰看着黑瞎子裤管上的泥,有点愧疚,自己怎么就被黑瞎子带偏了,居然变得也这么幼稚!
可另一位当事人一点儿都不生气,反而蹲在解雨辰面前,指给他看。
“这条鱼看起来有点笨,应该不会把你的小脑袋瓜反补了吧?……鱼头你就别吃了。”
解雨辰的心忽然被触动了下,他伸手抹去黑瞎子眉毛上的泥点,然后非常迅速转身,抱着摔出一道裂痕的小南瓜直愣愣往前走。
因为他鼻子很酸,要是再跟黑瞎子说什么,他保不齐会很丢脸红眼圈。
他明白黑瞎子大概是想这种方式,让自己放松一点,更像小孩子一点儿,要去哭去闹去适当表达自己的情绪。
这确实一场“特殊训练”,无关解家,只关乎他自身。
上辈子,那些来自四面八方的重重压力,积压在解雨辰身体里,找不到发泄口,便开始攻击他的神经、器官。
他变得整夜整夜失眠,吃不下任何东西。
即使后面检查出身体出了问题,解雨辰也找不到什么确切有效救治的手段,只能就那么着,直到熬到最后药石无医。
他不能重蹈覆辙,这辈子,黑瞎子是那味起死回生的药。
解雨辰轻声道。
“对不起。”
刚说完,头顶上就落下一只温热手掌,几乎将他脑袋包裹住地揉了揉。
“我和他说,你是我的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