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初，性本恶。

    解雨辰结结实实被年幼的藤原佑介摆了一道，但即使他承认了又如何呢，无论是解家还是藤原家都不会对之做出什么深究。

    他那时候还太小，五六岁的孩子哭一哭撒一撒娇，似乎什么都可以被原谅。

    藤原佑介显然也这么认为，他有什么错呢，他只是想这个漂亮的哥哥能够属于他一人。

    甚至他认为，这个过程确实很惊险，但在那一年里，解雨辰确确实实陪了他一年。

    而藤原佑介选择坦白，解雨辰应该原谅他，且为他的坦诚而感动。

    解雨辰对于这件事的态度，只能保持缄默，他明白他不是什么神仙，并不能将这些人重新塞回娘胎重造。

    他看着茶盏里的浮沫，想起解夫人当初知道这件事的做法。

    当时，他有一个瓷娃娃，这个瓷娃娃也很邪门，不过它的来历又是另一件事了。

    解夫人告诉他要控制情绪，并且给了一项非常具体的训练，让他把瓷娃娃砸了后，捡一块尖锐碎片放进鞋子里，脚后跟的地方。

    他要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就用力跺一下脚，碎片就会刺到肉里去，用痛苦来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但是解雨辰并没有这么做，因为这块碎片早就进到了他的身体里。

    他已经将情绪控制得炉火纯青，这十几年来，对藤原佑介的态度既不亲近也不疏离。

    “哥哥，你是不是还在怪我，关于……”

    “不。”

    解雨辰开口打断藤原佑介的话，语气平静，声线冷淡。

    “佑介你那时候年纪太小，不是吗？……大家都原谅了你。”

    解雨辰油盐不进的态度让藤原佑介有点恼怒，他早知道就不把真相告诉解雨辰了，当时一年的陪伴真是让自己得意忘形！

    藤原佑介从这里能看到霍秀秀在各个展示柜流连的身影，他收回目光。

    “霍家大小姐已有十五岁，你们的婚约何时解除？”

    解雨辰端起茶盏小呷一口，而后道。

    “这是解家私事，而且……我并没有解除婚约的想法。”

    藤原佑介有瞬间诧异，但慢慢从鼻腔嗯了一声。

    “解家需要留下血脉我理解……但这不该成为你拒绝我的理由，我可以接受你有妻子情人……”

    解雨辰桌下的脚后跟往下踩了踩，他想在单独面对藤原佑介的时候，他还是该在脚后跟埋一块瓷片。

    毕竟在听到这番话的时候，他有点火气。

    “你在大阪的妻子知道你的想法吗？”

    藤原佑介皱眉。

    “你在意这个？她不会离开大阪，更不会来到京城，藤原不能不延续血脉，所以……”

    解雨辰觉得聊不下去，拉开椅子，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藤原佑介。

    “藤原佑介，不要把你的那一套理论套在我身上，另外，藤原家族在这个时代，并非无所不能，到此为止吧。”

    解雨辰刚走出等待区，霍秀秀就迎上来。

    “东西选好了吗？”

    “没有喜欢的，我们走吧。”

    霍秀秀眼睛一转，她看到呆坐在位置上的藤原佑介，知道肯定两人没聊出个什么好来，赶紧拉着解雨辰快步离开铺子。

    “小花哥哥，那个讨厌鬼又干什么了？”

    “这事同霍家关系不大……秀秀，虽然解、霍两家联系紧密，但不代表事事态度一致，解家近些年，已经将早年在藤原美惠手中的股份购回，此后与藤原不会有过多往来。”

    霍秀秀揽解雨辰的手一紧，她年纪虽然不大，但从小由霍仙姑培养，自然从这解雨辰的话中读出了解家要同藤原家断绝往来的意思。

    这件事情太大了，她无法应承，只能说。

    “小花哥哥，我是站你这边的。”

    言外之意，霍家的决定她并不能左右。

    “我明白。”

    两人三言两语将这事说过去，分离的时候，解雨辰又道。

    “你试了好几件，明日我会联系老板送到霍府去……还有，秀秀你不是小孩子，就不要没了规矩往我身上凑。”

    霍秀秀撇撇嘴，小声抱怨道。

    “你也知道，我不是小孩子了啊……”

    但解雨辰并没有听到霍秀秀的自言自语，转身回到自己的住处。

    他现在已经从解府搬了出来，一个人住。

    还是沿袭了上辈子的样子，他对周围世界都保持着绝对警惕，决不允许再出现当年的事情。

    解雨辰的住所是一套四合院，不过这实际上只是外壳，它们在中间围着一个小的，靠复杂地道连接。

    除他之外，几乎没有人能够全身而退。

    当然是几乎，他这个住处每隔几个月或者一年，就会出现一个不速之客。

    就算解雨辰这些年怎么斗智斗勇，都无法阻止对方。

    到最后，也随对方去了。

    解雨辰从走廊上走过，感应器感应到他的脚步声，开始往走廊之下的水池里倒饲料。

    水池中的白鱼早就等待着这一刻，窸窸窣窣在走廊四周争抢起来。

    这池小白鱼是陪伴他的唯一活物，其实在头些年还不止它们。

    他将黑瞎子院子里三花带了回来，但解雨辰很快发现，三花并不适应这种“拘禁”生活。

    他也无法强留，只好将三花又送了回去。

    黑瞎子失踪后，解雨辰最开始很不解，有过很多猜测，也派人寻找过。

    有时候能从茶时得到一些消息，大致都是他还活得好好的。

    后来，解雨辰发现道上恶意针对解家的人，都以一种诡谲惨烈的形式被杀。

    但是他们又找不到任何直接指向解雨辰的证据，只能不停加码悬赏那个神秘之人。

    慢慢的，道上针对解雨辰的人少了很多，都在猜测解雨辰是靠什么手段养出了这一把了不起的刀。

    时至今日，基本没有暗杀事件了，但那把黑夜中的刀没人敢忘，一直悬在蠢蠢欲动之人的头顶上。

    解雨辰打开房门，看到窗台上又新放了一只陶瓷，乌龟造型，他走过去摁住它的脑袋往下一推。

    啪嗒，又碎在墙下。

    不过声音并不那么清脆，因为墙角已经堆了一座小山似得的各种小玩意陶瓷碎片。

    那座小山年代久远得已经生了杂草，在解雨辰的院子里格格不入。

    解雨辰没有让人打扫走，但也没有收下一只，他似乎幼稚地用这种手段向藏在暗处的人宣告：

    我不会原谅你的自作主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