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满月坐在书桌前,整理给学生的资料题目,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浑然忘记了时间,等她忙活完抬头一看,天色早早黑了下来。
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她起身开门走了出去,一般情况晚上七点左右,老太太们刚好下工回来,青青就会来敲门叫她去吃饭。
今天咋没动静?
许满月进屋一看,只有沈青青和沈宝珠两人,她们点着煤油灯,一个坐在饭桌前安静纳鞋底,一个乖乖写作业。
她看了一圈,也没看见有人回来的痕迹。
“青青,你奶奶还有你娘他们,还没回来?”
沈青青听到声音,连忙放下手里的针线,起身走到了许满月的身边,又往屋外看了看。
“三婶,按理这个点,奶他们早就该回来了,现在咋还没回来,是不是遇到什么事耽搁了?”
以前哪怕下工再晚,也没像今天这样,她心里还是有些不安的。
都怪她刚刚纳鞋底太投入,一时之间没注意到外面的天色。
许满月沉默了片刻,这个点确实太晚了。
“青青,你在家里看家,别让宝珠乱跑出去,我去看看情况。”
交代完之后,许满月走出家门,快步朝着西边的那块地而去。
从今天早上开始,大队长他们上工都在那边。
那块地是青山大队,最好的一块地,之前种出过不少的粮食,可惜后来干旱,就连那块地也种不出粮食了。
许满月赶到那里的时候,天上隐约有一轮明月,周围一片漆黑,晚风一阵阵吹来。
一个个弯腰驼背的老人、妇女,大概二十多口人。
他们都在地里扛着锄头,弯腰挖地,累了那就抬手擦一下额头的汗,站着歇两口气,又继续埋头辛勤地干。
这些瘦弱矮小的身体,仿佛藏有巨大的力量,让他们没有一丝埋怨,反而脸上露出了充实的笑容。
时不时跟身边的人交谈着,哪怕再累,也不觉得累。
其中,最为矮小的身影,其实是老太太,老人年龄大了,背也不觉得弯了下去,整个人慢慢变得矮小。
远远的,许满月看着这一幕,不自觉地放缓了脚步。
农民对于粮食的感情,永远是最真挚的,尤其是经历过饥荒,挨过饿的农民。
她快步走了过去,默默地加入了到上工的队伍中,但是由于没有锄头,她只能帮忙撒种子。
洪全是第一个发现许满月到来的,他有些意外,走到了她的身边,“满月,你咋来了,找你娘他们的?”
许满月点了点头,继续干着手里的活,“洪叔,你去忙你的吧,不用管我。”
洪全一边埋头挖地,一边跟她道,“你先回去吧,马上就要下工了,到时候这个工分不好算。”
算少了也不行,算多了要是被人发现,肯定别人会有意见,反正也没什么活了,还不如去歇着。
许满月摇了摇头,“洪叔,你不用给我算工分,马上都要下工了,我干的活估计还不到一个工分,还是别算进去了。”
洪全摆摆手,“那不行,你不行,你既然干了, 一个工分也要给你算上。”
这是原则问题。
许满月无奈,只好不管他,继续忙活着手里的活。
比起挖地,丢种子算是最轻松的活,除了天色太黑,想要准确丢进坑里,有些困难外,其他的都还行。
没一会儿,洪全大喊了一声,“下工了下工了,大家把农具都放好,早点回去休息吧,剩下的活明天早上再干,别把身体累垮了,得不偿失。”
大队长媳妇终于松了一口气,她累得腰板都挺不直了,看着洪全的眼底满是哀怨。
这个死男人,一天天的就知道上工上工,别到时候粮食没种出来,她反而先累死了。
到时候看他上哪找媳妇去。
“老嫂子,你看,那是不是看你家满月,她不是在公社小学教书吗,咋跑到这里跟我们一块上工来了?”
一下工,跟沈家人一块上工的杨婶子,便发现了许满月的身影。
老太太抬头一看,拍了拍大腿,“哎呀,还真是我那老三媳妇,估计是看我们迟迟没回去吃饭,担心了所以跑来看看,她瞧见我们还在上工,于是又跟着一块上工。”
周围的人听见两人说话,也下意识抬头朝许满月看去。
“还真别说,沈家娶到满月这个儿媳妇,算是走运了。要没有替嫁那件事,估计现在嫁到沈家的人,就是那个伙同其他人,偷走咱们大队种子的许明月。”
“你们说说,都是许家的孙女,差别咋那么大呢?”
“亏得许明月还是城里回来的姑娘,没想到那么下贱无耻,什么事情都敢做,说不定当初跟她一块偷种子的人,就是那个搞大她肚子的野男人。”
“搞大许明月肚子的男人,不就是陆家那小子陆怀远嘛,他之前可是咱们青山大队里,为数不多的高中生。”
“说不定啊,他们俩都是一路货色,不见的那些大豆种子,就是陆怀远一块偷的。”
“可那陆家人不是早就逃荒去了吗,也没看见人回来。”
“谁知道呢,万一人家偷偷摸摸回来,咱们哪能知道。”
这些议论的声音没有刻意压低,几乎周围的人都能听见。
许满月眸色微沉,仔细回想了一番,这种猜想还真的有可能。
不然,许明月也不会一直护着她身后的人,无论洪叔怎么逼问,她都不肯交代她背后的同伙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