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对于林软而言,既熟悉又陌生。
长公主与驸马常年镇守在北疆,每次回京也只是皇帝生辰,这几年边疆紧张,原主上次来京城还是在三年前,她十岁的时候。而林软,更是只在回忆里见过,如今亲身踏入,心中五味杂陈。
街道两旁的商铺热闹非凡,行人络绎不绝。林软突然想起了一幅名画——《清明上河图》。
她是学中医的,不可避免对古代文化有着天然的一份喜爱与好奇,但是她却不能大大咧咧掀开马车的帘子自顾自的观看。
哪怕记忆里对京城的记忆不多且模糊,林软也知道,这时对女子束缚更甚的古代,她想到了初进荣国府的林黛玉,心里不禁觉得好笑,现如今她也要同林妹妹一般,不肯多说一句话,不愿走错一步路。
可惜,林妹妹还有关心她的外祖母,而她那个舅舅,呵。
“郡主,到了。”马车外声音传来,林软从帘子的缝隙向外看着,长公主府邸的大门在她面前缓缓打开,迎接她的是一片素槁。
一群婆子呜呜泱泱围在林软的马车与一顶软轿周围,隔开了大管家与后面的小厮们。
林软感到好笑,她才十三岁,且不说还没到及笄之年,男女大防不止如此,她林软毕竟是长公主府现如今唯一的主子,怎么,连大管家都不能看了?那像她母亲镇国长公主一般同将士们在战场厮杀,岂不是要被沉塘?
她深吸一口气,下了马车却未动,沉声道,“大管家何在?”
那帮婆子面面相觑,还未来得及说什么,林远却已经挤过婆子过来,朝着林软深深鞠了一躬,“小人林禄,给郡主请安。”
林软记得他,这是从小陪她父亲长大的随从,赐了林姓后便作为京城长公主府的大管家常年留守在这里。如今他还是大管家,看来那些人还没有太过分。
“林伯请起,”林软道,“你可把灵堂收拾出来了?”见林管家点头,林软吩咐道,“先把长公主与驸马请进灵堂,等礼部选好时间,让我双亲入土为安。”说完,不理会旁边婆子的眼色,走到软轿旁边。
林禄闻言应声直了身体,他的脸上带着旧主离世的悲伤,也带着对林软这个唯一主子的尊敬和忠诚。林软看着,管家的身影虽然佝偻,但步伐稳健,显然经历过风霜雨雪。他走到马车旁,伸手轻轻掀起轿帘,恭敬地做了个邀请的手势,示意林软可以进入软轿。
林软穿着一身淡青色的衣裙,裙摆随着她迈出的步伐轻轻摇曳,上面绣着精致的云纹,显得既庄重又不失少女的活泼。她的头发简单地挽了一个髻,用一支玉簪固定,显得干练而不失雅致。
\&林伯,这些人以后就交给你了,让洛梅和柔菊帮你分担,你也多提点一下她们两个。\& 林软说道:“柔梅性子软,你以后多提点一些。”
林禄低头称是。
至于那些围过来的下人,林软并没有理会,而是直接对林管家道:“本郡主回家而已,这么多人围在一起成什么样子,难不成本郡主还得多在这里站一会儿给他们瞧瞧吗?”
不等管家回话,林软又道:“林伯,记下这些人,罚一个月月钱以作警示。本郡主最不喜不守规矩的下人。”
林禄点头应是后,回头视线绕了一圈这些低头恨不得把自己缩成鹌鹑的下人,内心冷哼一声,刚刚谁堵在他前面他记得清清楚楚,现在才知道装鹌鹑,晚了!
他对着旁边的婆子小厮们说道:\&你们还不快去下去,郡主的话没听到吗!\&
婆子小厮们们这才如梦初醒,纷纷低头称是,慌忙散开去做各自的事情。
林软坐进了软轿,轿夫们抬起轿子,缓缓向府内走去。轿帘垂下,将外界的喧嚣隔绝,只留下林禄站在原地看着轿子渐行渐远的身影,眼中闪过一抹深深的忧虑。
林软这个下马威,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纵使一时间避免了奴大欺主,却一下子罚了这么多下人的月钱,怕是会引起下人的怨怼,这么多年,长公主常在北疆,下人之间早就沾亲带故盘根错节。
小郡主,到底还是年纪小啊。
林软坐在软轿中,感受着轿子平稳的节奏,她闭上眼睛,府内的景象比记忆中更为庄重,但也多了几分凄凉。
“郡主,您回来啦。”门口的婆子迎上来,脸上带着些许拘谨的笑容。林软点点头,没有说话,径直走向曾经属于父母的书房。书房依旧保持着原样,尘封的气息中夹杂着墨香和木料的味道,一切都好像昨日重现。
“将这些箱子搬进去。”她指着身后的一群箱子,里面装着她精心挑选的书籍和资料,还有她为长公主和驸马抄写的佛经。
她环顾四周一圈,便带着洛梅她们四个进了书房,然后对着身边的柔菊说:“将府中所有人的名单和职责列出来,咱们许久没有回京,如今也重新认识认识这府里的人。”
柔菊领命而去,林软则开始翻阅起书房中的旧物。她的目光落在一本泛黄的书卷上,那是长公主在京时最爱读的兵法书,也曾将小小的原主抱在怀里试图教导她,可是原主那个时候太小了,还不定性,听了几句便不愿意再听下去,一来二去,长公主也不忍心拘束了她,便放开了。
林软轻轻翻开一页,手指轻轻滑过字迹,仿佛能感受到长公主当年的风采。
“柔菊,你要守好这里,看紧府内那些丫鬟婆子,有异常也不必指出来,记在心里寻空告诉我就行,同在北疆一样。”
“郡主,奴婢知道了。”柔菊在一旁轻声附和,她的声音柔和,眼神中流露出对林软的信任和心疼。
她的小郡主年纪还这样小,却要早早的承担起长公主府这样一个担子,承担着来自四面八方的试探恶意。别的不说,就说郡主明明知道自己身体中了慢性毒,却为了防止别人看出端倪,不唤心腹的大夫医治不说,还能恍若不觉的把那些藏了毒的食物一口一口吃进去,每每想到这里,柔菊都痛恨自己的软弱与无能。
林软抬起头,看向窗外那一排已经不太翠绿的竹子,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告诉林伯,我给他七天的时间,把刚才罚了月钱的下人各个家里沾亲带故的关系都给我查出来。”
她从没想过再用那些人,一来她从北疆带过来的人不少,想来把那些人除开也够用,二来,北疆带来的人中还有线人,京城这座府里恐怕已经被渗透成了筛子,能清去一批是一批。
就打着为长公主与驸马的来生祈福的幌子就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