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倾染内心震动,眼中泛起泪色,许久不见,思思瘦了一圈。他抑制了内心澎湃的情感,以言语轻柔唤了声“思思。”
未及反应,思思便疾步向前,瞬间扑入倾染怀中,晶莹的泪水簌簌而下。
一旁的俞帧望着二人相拥,难免面露尴尬,随后轻咳两声。
闻声,二人这才想起身边俞父还在,连忙各自整理仪容,分立两旁。
“叔父。”
“爹爹。”
二人齐声唤道。
“嗯,好了,你二人许久未见,先叙叙话吧。宫变一事,我稍后与你细谈。”俞帧语气温和望着二人道。
“叔父,侄儿有一事相求。”见俞父欲离开,叶倾染忙上前道。
“哦?何事?”俞帧疑惑问道。
“叔父,侄儿此次离家,原打算前往西夏边境从军历练。但眼下京都变故,侄儿惦念家中父母兄弟,想请叔父修书一封,询问下京都家中境况。家中无恙,侄儿方能安心前行。”叶倾染诚恳说道。
“此事不难,我稍后着人去办。”俞帧点头说完,便转身出了厅门。
叔父远走,叶倾染这才拉着思思坐下,思思紧挨着倾染,细细询问起近日境遇来。
“倾染,你为何此时才过来?你可知我有多担心你?”思思哽咽埋怨。
此一言,令倾染心中五味杂陈。他轻抚着思思秀发,柔声安慰,“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
“京中遭罚,原也没事甚大事,却大嘴巴诉与你听,害你白白担心流泪。”稍顿,倾染继续道。
“幸亏你说了,你要不说,我不仅担心,没准儿还生气呢!我不管,你现在便把受罚一事详情细细讲于我听。”见倾染打趣哄她,思思假意生气道。
“好好好,我说,我都说好么。那日,你离开之后......”
之后,叶倾染便将思思离京后,自己春闱应试,被陛下赐婚,直至抗旨受伤、离京远行等一一说与思思知晓。
“你眼下伤势如何了?”听罢所有故事,俞思思关切地问倾染。
“已经无碍了。”叶倾染说着,抬手示意了一番。
见倾染言语轻松,行动无碍,思思心中稍感安慰,但眼泪仍有些控制不住。
“我已无碍,你莫伤心了。”叶倾染说着,抬手轻拭了思思脸上泪珠。
“我听说京都生了变故,又不知你去了哪里,有否被波及,日日心中忐忑,直至此刻见你,方能稍稍心安了。”思思抹泪说道。
“嗯,我明了。之前南下,本想着到了给你写信,不成想眼下京都巨变,荣伺登基在即。看目前情形,眼下不仅京都家中危险,远在衢州之地的你们,也可能面临很大困境。新皇登基,之前对抗韩氏之人均会被波及,你需告诉叔父早做打算。”叶倾染蹙眉沉声道。
“倾染,你之含义我明了,只是此刻国丧,汴京消息不甚明朗。我父亲尚在任上,俞家与京中关系密切,只怕此次俞家难逃皇后魔爪了。”思思沮丧道。
“思思你莫担心。宫变本就逆天之举,朝中有志之士不在少数,无论是朝堂,还是何家、叶家、俞家,亦或是你我,总能够互为依傍,共克艰难的,你安心便是。”倾染轻揽在思思入怀,柔声安慰道。
思思闻言,未再言语。只与倾染深情相拥许久,心中思念、不舍与不安之情方稍稍缓解。
此刻,思思起身、端坐于椅上,面含羞涩凝视着倾染俊逸的容颜。
见思思面色泛红,眼露春色,倾染柔声说道:“思思,你放心,待我于军中安顿妥当,汴京局势稳定之后,我便寻个合适时机,让父亲上门提亲。”
思思没想到倾染会突出此言,当下脸颊发烫、羞涩低头,轻声道:“嗯...”
此时,闲立厅门外站岗的叶昭瞥见刚才引路的老仆匆匆过来,正欲上阻他入门,却听老仆急说道:“小公子,午时将至,我家老爷已备好饭食,为两位公子接风洗尘,还请小公子莫拦,让老奴进去通报一声。”
叶昭闻言,便未再阻拦,让老仆入内。随后,老仆将接风一事禀告于公子及自家小姐,众人遂一同前往饭堂。
席间,叶倾染见了思思其他家人,包括其嫡母、生母及姐姐等。对于他二人的到来,俞家人给予了高规格的待遇。
用餐过程中,俞公详细讲述了前几日京都宫变的细节。
倾染听后,心中明了了当前局势,对自家的处境也多了些担忧。他将自己南下之路线告知俞公,恳请他有任何新消息时,第一时间通知自己。
俞公郑重应下此事。
饭后不久,倾染与叶昭二人起身告辞,与思思惜别后,他们便返回了客栈。
于客栈稍作休整,几人便乘了马车便继续南下了。
......
两日之前,在郑州西南密林外十里处,当信使站于张其骁面前,将皇后懿旨及肖似韫将军亲笔信递与他时,他一脸狐疑地打量了对方许久,直至看到懿旨上加盖的陛下亲印,才一脸惊讶放下防备,命人松了眼前人的绑。
彼时,他统领的三万戍卫军刚又结束了一次与私军的交锋,兵力受挫、身心俱疲。
那一战,张其骁部遭遇私军精心布设的伏击与双面夹攻,损失惨重。他率残部艰难突围,撤离至密林外十里处暂行休整。
据肖将军信中所言,陛下驾崩,荣伺太子将即位,命他立刻放弃私军剿杀,速率兵回京。
看罢懿旨与信,张其骁心中惊愕不已。朝局动荡他与父亲早有预感,却未料事态发展的如此严重、迅速。仅仅离京数日,便发生陛下崩逝、皇后叛乱,太子之位易主等一系列大事。
事已至此,他亦无力改变,张其骁思虑片刻,只能顺了形势,修整清点一番,立刻班师回京。
军队昼夜急行,终于仅用不足一日便抵达京都。
入城门之后,张其骁见街上白幔披挂,行人稀少,显然一派国丧肃清之象。张其骁当下心中沉敛,多了几分小心。
至宫门口后,张其骁下马,跟着引领公公,一路急行直入福宁殿灵堂。
刚入福宁殿,一个大大的“奠”字便赫然突显,一口肃穆华丽的棺椁静置于前,堂内香火缭绕,白衣宫人跪泣两旁。灵柩前,新皇荣伺正跪于蒲团之上,神情悲怆,焚香祭拜。
张其骁上前,于灵前跪拜吊唁。之后,他转身跪俯于荣伺面前,悲戚道:“陛下殡天,京中动荡,微臣晚至,还请殿下恕罪。”
荣伺抬头,目光于张其骁脸上身间游移许久,方缓缓抬手,示意他起身。
“张将军,你能及时归来,本殿心中甚慰。”荣伺之言表露些许虚弱,眼神透着闪躲不安。
“殿下,微臣既已领军归来,必极力护佑新皇及京畿安宁。”张其骁继续抬手沉声道。
荣伺闻言,心中欣慰,微笑道:“张将军忠心可嘉,宫中局势未稳,还请将军多加留心。”
张其骁点头,知晓荣伺此刻已然信任了自己,心中微喜,当下正色道:“是,微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