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真跟李自昭站在门外。
中间隔着半步的距离,双方都挺抗拒对方的。
李自昭耐不住寂寞,率先开口,语气是一如既往地轻慢。
“你大师兄还惯会卖关子的,把我们都赶出来了,那个圣手医仙摆明了没用,留他在里面哪里能解毒?不会是没有办法,故意诓我们的吧?”
曲真不理会李自昭的试探,斜斜靠在木门上,有些慵懒:“我想这跟李道友没关系吧,有这个功夫,道友不如想想,自己当初为什么会认错人。”
李自昭面色顿时僵住了。
这人……以前怎么没看出来曲真那么会捅人心窝子?
“同样的话,我也奉还给你。”
曲真看了李自昭一眼,笑容意味不明:“李道友就那么确定跟我没关系?”
她很期待,李自昭发现自己一直要找的人,是善魂时,会怎么痛苦。
毕竟连自己的机缘都放在善魂送的葫芦上,是多么喜欢啊。
上一世,他又是因着这喜欢跟误会间接或直接,打压善魂。
上辈子他永远没有悔过的机会。
这辈子,也没有了。
李自昭被曲真这话说得怔了一怔,想要再问,曲真已经不理他。
曲真尝试听里面的声音,却是一阵沉寂。
说不好奇,是假的。
但是曲真终究还是安安分分坐着,吃着月惜朝怕自己无聊准备的糕点。
一门之隔。
江如水脸色苍白,汗珠大滴大滴地冒出来,双目紧闭地躺在床上。
“啊啊啊!”
凄惨的叫声一浪比一浪高,在房梁缠绕不绝。
圣手医仙面色痛苦得扭曲在一起,细看之下,他两个胳膊被十八根银针扎进血肉。
银针连接着的是若隐若现的莹白丝线。
丝线的另一头,是一双骨节分明的双手。
月惜朝面容沉静,对着圣手医仙的惨叫充耳不闻,眼眸褪去了一如既往的温润,带了几分淡漠。
他的手一翻一转,如傀儡般的圣手医仙,双手跟他作出相同的动作。
圣手医仙的金针随着操控再次没入江如水的体内。
圣手医仙在疼海中翻滚时,不免心惊。
月惜朝哪怕是隔着他操控,他依旧能感受到这金针比在自己手上时灵活。
这究竟是何等的实力?
怕是当年的苏却声,也不过如此吧?
有这样的实力,何必还来找他解毒,玩他呢?
而且他手指处,苏却声的骨头为什么在隐隐作疼?
圣手医仙透过一旁的窗户,望向天幕。
晴空万里。
也没下雨啊。
而且这疼痛,还多分躁动不安的意思。
难道……
圣手医仙瞳孔剧颤,心中因自己想的那个可能,掀起滔天巨浪。
“滋”
金针破出,整整十八根全部被染成黑色。
“逼出来。”
月惜朝嗓音温和,话语却十分简洁。
圣手医仙背脊发凉,“是是是。”
他麻溜地用灵力将金针上的毒素全部逼出来。
月惜朝拿过一个瓶子,打开,将里面的东西倒在金针之上。
清澈的液体让金针亮了一个度。
......
时间回到方才。
月惜朝将门关上,先温声给圣手医仙解释自己要做什么。
银针入体,操控圣手医仙给的江如水解毒,操控时银针拉扯着血肉,其中的疼痛是难以想象的。
若是换作以往,圣手医仙定然不会同意。
他才不是一腔热血,为了别人苦了自己的傻子。
可是眼前人,偏偏,让自己最心爱的妹妹不至于死后依旧日晒雨淋,被野兽啃食。
圣手医仙忍不住啐了一口。
他真倒霉。
为什么是月惜朝呢?
换个其他人,他都能直截了当地拒绝了。
直到最后的毒被带离了江如水的身躯,圣手医仙已经满头大汗,连喊疼的力气都没了。
吁了一口气,圣手医仙擦了擦额头的汗,转过身来,看起来比月惜朝还累。
月惜朝的脸色也些白,手有些颤抖。
针入体解毒,哪怕是亲自动手都要提起十二分谨慎,一个不岔,便会让江如水经脉受损。
更何况月惜朝是中间隔着个圣手医仙的,耗费的心力可想而知。
“你没事吧?”
圣手医仙问。
月惜朝摇摇头,道:“此番要多谢道友了。”
圣手医仙嘴角露出抹苦笑,“谁让我拿了你的东西呢?”
他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匕首。
在月惜朝还未反应过来时,一把将自己右手的尾指割了下来。
血琳琳的,莫名带着些许惊悚,圣手医仙猛地咬了下唇,好像在忍住疼。
他将这尾指骨头递给了月惜朝:“你的东西,还你。”
月惜朝并没有很惊讶,只是摇摇头:“既然你拿到了,就是你的东西了。”
本该没有灵魂的骨头,听了这话,颜色似乎黯淡了些,落寞地躺在圣手医仙的手中。
圣手医仙发现自己不能理解月惜朝。
或者说,苏却声。
眼看着自己拿着他的骨头,出名,赚灵石,贬低他,却一切如常,对他跟寻常人没什么区别的温和。
为什么自己找骨头会找到月惜朝呢。
因为他就是苏却声。
月惜朝说苏却声的骨头不在他的身上。
并没有说谎。
他的骨头,确实早在千年前就全部被拆了。
能解断肠散的,除了苏却声,果然还是苏却声。
月惜朝曾说,新起之辈如过江之鲫,前浪注定要被拍在沙滩之上。
可若那个人是苏却声,哪怕后来者层出不穷,都不敌他十分之一。
圣手医仙没耐住好奇,问:“你的骨头为什么会被拆啊,被谁拆的?”
这是修仙界医修如今都很想知道的问题,只是苦于无人解答。
现在苏却声本人都就在他面前,圣手医仙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月惜朝眸色有一瞬间淡下,说出了个让圣手医仙震惊不已的回答。
“叶家,叶昭。”
叶昭,也就是苏却声的好友,传闻费尽半生为苏却声的收集骨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