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紧张。”

    晋一桓弥呵呵一笑，既然是她的孙子，那就更需要先打消小家伙心头的疑虑，才能好好的聊聊，于是又开口说道：“我刚才在广场上散步呢，看见有人在对战，就想过来凑个热闹。接着便看见你用花十三手了。”

    “没想到，她的孙子都这么大了，也成器了…”晋一桓弥说话间眼神流露出的神色，有回味，有沉思，有爱而不得的遗憾，看的原野又是一阵头皮发麻，却只能悄悄在心里为这位老爷爷默哀一声。

    又来…

    紫苑道馆之后，原野就曾隐晦的向紫苑阁老询问过黑尤馆主和母亲的关系。百问阁里找不到任何关于这件事情的资料，当时原野就觉得奇怪，后来经过紫苑阁老一说，原野才明白过来——

    ——黑尤馆主曾经是父亲的情敌。

    看眼前这位老爷爷的神色，简直就是黑尤馆主犹在，原野哪里还不明白？只怕这位曾经也是爷爷的情敌。

    “爷爷原来和我奶奶是旧相识。”原野没有再继续追问姓名，他此刻已经想走了，这要是被醋王爷爷知道了，怕是要被吊起来打？

    “都是过去的事了，不提也罢。”晋一桓弥摆了摆手，然后用嘱咐后辈的温和语气嘱咐原野：“花十三手你用的虽然隐蔽，但在有心人眼里，能转眼间便令宝可梦进入愈灵胎息的这一份手段，可是瞒不住的。”

    “慎用。”说完这两个字，晋一桓弥就转身离开了，没有给原野多问什么的机会。

    原野站在广场上，一时间倒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说实话，原野有些惊讶于这位老爷爷的态度。虽然奶奶在人前展露的一直只是花十三手，但即便如此，在整个世界范围内也已经是鼎鼎有名的存在。见过的人很多，能认出来的人也不在少数，所以即便是真的被人认了出来，应该也不打紧。

    其实这一次的培育家大会，他是打算露一手的。初级培育家的资格实在诱人，以他对花十七手的理解和造诣，要拿下优胜应该不难。不过原野心思缜密，被晋一桓弥一说，他心中又兀地冒起些别的念头。

    思索片刻，原野决定先观望一番。至于要不要使用花十七手，就等到培育家大会开始之后再决定。

    拿定主意，原野收拾好东西，便离开了广场。

    这次宝可梦对战为期三天，突围到复赛需要赢得二十个积分才行，虽然时间充裕，但原野从来都不是爱赶末班车的人。

    晋一桓弥也离开了中心广场。

    离开了广场，直到转过一个街角，他才算是压下了心头涌现的怀念和温柔，眼神又变得沉寂阴沉。不过若是有熟识他的人在旁，就能发现他的眼神虽然还是宛若两个黑洞，能将人的心神都吸入其中，但在眼神深处，却还是有方才的一丝温柔掩埋其中。

    掩埋的很深罢了。

    浅红市位处关都地区的入海口，本就热闹非凡，再加上这次市政府操办的浅红庆典，那真是犹如过年了一般的热烈气氛。街头巷尾皆是行人，大人带着孩子，老人带着孙儿，匆匆行人从晋一桓弥身边经过，他颇为感慨——

    ——要是至子还在，此刻应该也和他们一样在庆祝吧。

    晋一桓弥心想，若是自己没有将那个巡查任务分给至子，她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思绪飘飞，又转过了几个弯，晋一桓弥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浅红市警察局。

    石井修早在警察局门等待多时了，一见晋一桓弥的身影，他立马就迎了上去：“晋一局长，您到啦。”石井修语气恭敬又谄媚，丝毫没有身为浅红市警察局局长的威严和架子。

    开玩笑，自己虽然是浅红市警察局的一把手，但说穿了也不过是个分局局长。眼前儿的这位，可是护林开发总局的副局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地位岂是自己这样的小人物能比的？

    自然了，副局长的这个‘副’字，别人敢叫是别人的事，自己可是万万不敢叫出口的。

    “石井局长客气，带路吧。”晋一桓弥语气冷淡，此刻到了这里，他反而有些害怕了。大抵白发人送黑发人，皆是如此吧。

    石井修很是识相，他这一路带着晋一桓弥往法医部走的路上，一句话都没有说。没有出言安慰，也没有阿谀奉承，只是静静的在前面带路。

    晋一桓弥连夜从卡洛斯地区赶来，来的路上他早设想过无数次自己再见到至子时的反应。可现在真的看到她安静的躺在那冰冷的金属床上，心中滋味又如何能够说得清道得明。晋一桓弥踉跄了两步，可终究是没有再上前，只是愣愣的站在原地，不言不语。

    石井修没有跟进来，此刻这解剖室内，就只有晋一桓弥一个人。

    一个人，就如同收养至子前一样，晋一桓弥一直都是一个人。

    夫人难产而死，孩子也没能保住，晋一桓弥昼夜间白发满头，又浑浑噩噩了许多年，直到十五年前，在那次任务中捡到了尚在襁褓中的至子，他的生命才又有了些亮光。

    转眼一十五载，他早已把至子当作了自己的亲生女儿。他带她回家，抚养她长大，又带她入行，成为了一名护林员。她曾是那么灵动，那么明丽可爱，怎么会说没就没了呢？

    晋一桓弥不忍再看，回身推门出去，站在门口的石井修一个激灵，又凑上前来，低声询问道：“晋一局长，可需为您安排一间静室歇息？”

    “法医那边怎么说？”离了房间，晋一桓弥又恢复了那副冰冷的面容。他能坐到如今的位子，自然不是好相与的，现如今他唯一的亲人也走了，若不查个水落石出，他如何肯罢休？

    “晋一局长，这是法医的报告，请您过目。”石井修掏出早就准备好的报告，刚递出去，又接着开口挑了些重点讲：“我也曾仔细询问过法医，至子小姐遗体无有损失，表面看不出致命伤。法医也借助宝可梦查看过，发现至子小姐身前曾遭受过重大的精神打击…”

    石井修声音越说越小，说到最后，他偷偷看了晋一桓弥一眼，发现他没有什么异样神色，才又鼓起勇气说道：“法医怀疑，至子小姐是承受不住精神层面的打击，耗尽心神而亡。”耗尽心神，换句话说便是被反复折磨而死，但这样的话石井修可不敢说出口。

    晋一桓弥听到‘精神打击，耗尽心神’的时候身子一顿，随即又恢复了步伐，开口询问：“她随身的东西可都还在？”

    “还在，宝可梦也都在，您往这边走。”石井修手一划，恭敬的带路，朝着物证处去了。一路无话，石井修带着晋一桓弥转过几个弯，乘上了电梯，来到了物证处所在的三楼。

    “晋一局长，至子小姐所有的遗物都在这里了。”石井修将至子的随身背包送到了晋一桓弥身前，又拖着一个银盘走来：“这是至子小姐的宝可梦，也被神秘人一并送了回来。”

    银盘上正端正的摆着五颗精灵球，晋一桓弥扫了一眼，眉头一皱，问道：“怎么少了一只？”

    “这里是霸王花，大竺葵，猫头夜鹰，金鱼王，还有电龙。”石井修连忙解释道：“来的时候确实是六只，但当场就有一只宝可梦冲破了精灵球，事发突然，我们暂时没能查明逃走的宝可梦是哪一只。”

    “逃走了啊…”晋一桓弥低语了一声，至子有什么宝可梦，他怎么会不清楚呢。逃走的正是去年他送给她的生日礼物——长尾火狐。若是长尾火狐的话，能从人群中轻易逃脱也不是不可能了。以长尾火狐的性子，只怕找回来也会再逃跑，随它去吧。

    “这些东西我就带走了。”晋一桓弥说了一句，也不是商量，也不是询问，只是普通的通知而已。至于这些东西是否是证物，私自提取是否合规矩，晋一桓弥都不关心。

    石井修点头哈腰，自然不会说出什么‘不’字。此刻他巴不得赶紧送走这位大神，眼睛一转，建议道：“至于至子小姐的遗体，您看是我安排人送回卡洛斯地区呢，还是…”

    “就地…火化吧。”晋一桓弥犹豫片刻才做出了决定，说罢他就抬步往电梯走，边走边说道：“过几日我再来接她。”

    “晋一局长慢走。”石井修朝走远了的身影挥了挥手，再回过身来，他又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石井局长了，哪有先前半分谄媚的样子。

    而在城市的另一头，原野刚刚拿到了自己的第二场胜利。和第一场对阵丹尼一样，这次遇到的对手派出的是走路草，原野依旧是派出了臭臭花，虽然同为草系宝可梦，但臭臭花本就占据优势，对方的走路草培育的程度也不够，能量球和魔法闪耀的一套组合下来，走路草便失去了行动能力。

    总的来说，原野没费什么功夫，便将这两分积分收入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