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宋春庭却毫不犹豫地说。

    “不行，我要照顾我妈。”

    谢淮楼怒不可遏，低吼道。

    “你们家不是还有两个人吗？你妈难道还缺你一个？”

    宋春庭根本不想提及此事，她沉默着扶起谢淮楼就走，脸色冷得像冰。

    “闭嘴，我先带你去包扎。”

    等处理好伤口后，宋春庭想到今晚要留下来照顾许秋意，实在分不出身来。

    她微微皱着眉头，神色间满是纠结，只好和谢淮楼商量。

    “要不……你今天先自己回去？”

    医院走廊里亮着惨白的灯，气氛再度焦灼起来。

    那灯光洒在两人身上，映出他们疲惫而又无奈的身影。

    谢淮楼的脸色阴沉得可怕，宋春庭则紧抿着嘴唇，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歉意和坚定。

    宋春庭静静地站着，谢淮楼则坐在那里。

    若要与她对视，谢淮楼只能仰头。

    他眼神冰冷地看着她，语气中满是质问。

    “你有良心吗？”

    宋春庭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说道。

    “我给你打车？你坐车到酒店，然后让人扶着你回房，应该……”

    在谢淮楼越来越凉的目光注视下，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

    “问题也不大……”

    归根到底，谁让他自己要过来呢？

    一个病号跑过来，不是添乱吗？

    她的语气强硬起来。

    “就这样吧，不行的话你自己在这待到天亮。”

    谢淮楼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眼神仿佛能穿透人心。

    一时间，周围安静得可怕，无人再说话。

    谢淮楼低垂着头，看着自己受伤的手和腿，一言不发。

    宋春庭深吸一口气，耐下心来，弯腰与他平视。

    她的眼睛水澄澄的，望着他，带着一丝恳求，说道。

    “你今天先回去，我明天保证去看你，行不行？”

    她耐心地等待着他的回应。

    那只完好的手蜷起，谢淮楼终于再次出声了，喉间极不乐意地发出一声,“嗯。”

    他答应了。

    宋春庭起身，走过来从他腋下撑着他。

    “我扶你。”

    她没有谢淮楼高，想要抬他胳膊的举动显得有些不协调。

    他一站起来，她几乎就得用一双手举着他，可能还需要踮起脚尖。

    她吃力地扶着他，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谢淮楼看着她努力的样子，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谢淮楼轻轻挣开她，把其中一条拐杖往腋下一夹，那只受伤的手抬起，无奈道。

    “到这边来扶我。”

    宋春庭绕了过去，换了一边搀扶，两人慢慢地挪下楼。

    她把他送进车里，要关门时，谢淮楼抵住门，大少爷别别扭扭要笑不笑的。

    “别忘了。”

    宋春庭不情愿地“嗯”了声。

    他冷哼一声这才满意地收回手。

    门缓缓关上，发出一声轻微的闷响。

    车子渐渐驶离，尾灯在夜色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最终消失不见。

    重新回到病房，许秋意正睡得香甜，没有丝毫中途醒来的迹象。

    宋春庭缓缓在陪护床躺下，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眨不眨地看着许秋意。

    此刻，病房里安静极了，只有许秋意均匀的呼吸声在空气中轻轻回荡。

    脑子里如电影放映般，回闪过许多幼时的画面。

    那是妈妈带着她去游乐园躲避凶神恶煞的叔叔的场景。

    游乐园里，五彩斑斓的灯光闪烁着，孩子们的欢声笑语此起彼伏。

    妈妈紧紧地拉着她的手，眼神中满是紧张与担忧。

    那时的她，虽然害怕，但却因为有妈妈在身边而感到无比安心。

    也许夜晚总是催人低落，所以明明小时候能放下的东西。

    在宋璃出现之后，所有细微又让她耿耿于怀的记忆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多。

    那些被忽略的眼神，那些不经意的话语，一点点积累至今，让她难以放下。

    她想，她还是要爱妈妈的，但她不应该再奢求妈妈最爱她。

    因为每个人的爱都是有限的。

    至少，至少谢淮楼最爱她？

    她也不知道了。

    思绪如乱麻一般，无法理清。

    往后的几次透析，许秋意的情绪越发低落，仿佛被一片阴霾笼罩着。

    她紧紧拉着宋璃的手，死活不愿意让她离开，那模样就像一个无助的孩子。

    宋璃眉眼间的疲惫清晰可见，她实在是太忙了，学业和工作的压力如两座大山般压在她身上。

    可为了母亲，她只能咬咬牙，暂时将这些都推掉。

    而宋春庭的父亲宋春庭则轻松多了，甚至还有闲暇时间在手机上问候另一个病号。

    谢淮楼在伤成残障后仍倔强地不愿意回家，无奈之下，家里只能派人过来照顾他。

    宋春庭偶尔会在许秋意不需要她的时候去看望谢淮楼。

    但每次她来，都不怎么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谢淮楼也不敢再像以前那样让她端茶倒水，生怕惹她不高兴。

    他架着腿，目光中带着一丝期待，问她。

    “玩不玩游戏？”

    宋春庭微微睨了他一眼，语气平淡。

    “你的手能操作了？”

    谢淮楼缓缓抬手，看着虎口处尚未脱落的痂，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

    “也是，现在还没那么灵活。”

    就在这时，宋春庭突然在他身边坐下，沙发顿时陷进去一块。

    谢淮楼微微扭头看向她，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悸动。

    下一秒，他的手被宋春庭轻轻接了过去。

    时隔四年，这个动作算得上是他们之间第一个亲密的举动。

    谢淮楼的心跳仿佛漏了一拍，他怔怔地看着宋春庭，眼中满是惊讶与欣喜。

    而宋春庭的脸上却依旧平静，只是那微微泛红的耳根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宋春庭轻轻地把他那只手拿在手里，缓缓地翻过来又翻过去。

    掌心的烫疤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触目惊心，它断裂在纹路的走向之处，宛如一个浅坑。

    若是一个不慎，确实可能让人绊个狗吃屎，但只要小心一点，便能安然爬过去，看起来并没有大碍。

    接着，她的目光落在那一个个由牙印组成的月牙上，有的在手心，有的在手背。

    她就这么专注地研究着，仿佛在探寻一个神秘的宝藏。

    谢淮楼也愣了神，呆呆地看着她，不敢发出一丝声响，生怕打扰了这难得的宁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像是终于研究完了一般，把他的手轻轻放了回去。

    突然，她开口问道。

    “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等伤好吗？”

    谢淮楼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语气中满是不羁。

    “怎么可能？”

    他夹着腿的样子惬意极了，那欠扁的语气让人又爱又恨。

    “我还没看够你的笑话呢。”

    他幸灾乐祸地嘲讽着她。

    “可怜虫。”

    他早就说过了，宋璃迟早会取代她。

    这段时间以来，宋春庭已经渐渐调整好了状态，不会再像从前那样被轻易激怒了。

    谢淮楼那些刺人的话，她左耳进右耳出，完全不放在心上。

    她挪动了一下身体，干脆利落地躺了下来。

    就躺在他没受伤的那条腿上，一瞬间，她就感觉到了身下这条腿的紧绷。

    她平躺着，睁着眼，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冷冷地问道。

    “紧张？”

    他与她对视着，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他的大腿缓缓放松下来，嘴角想绷直却又松散下来，最后总算闭嘴，一言不发。

    宋春庭侧身把脸埋进他的腿间，感受着他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