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同的尽头是个丁字路口,对面便是小区的侧门。
这是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的老建筑,没有高级的门禁系统,甚至连值班门卫室的灯都熄灭了,只有路灯下一团一团的蚊虫在飞舞着,发出细微的嗡嗡声。
“那个啥,我就送你到这儿,明天别走那条路了。”
谢淮楼说道。
话一出口,他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是从派出所拿到了宋春庭的资料,所以才知道她住在这个小区。
但他隔着一条马路就主动站住,从宋春庭的角度理解,他一个陌生人怎么会知道她住哪里呢?
一瞬间,谢淮楼手臂的肌肉略微绷起。
如果宋春庭察觉到异常,他就要把她打昏扛走,扔进车里。
然而,宋春庭只是平静地说。
“明天还得走。”
“……”
谢淮楼满心疑惑。
“为……为啥?”
“这条路比其他路近 8 分 24 秒。”
操!!!
翌日,早晨八点。
初升的太阳毫不留情地烘烤着城市的柏油路,热气腾腾,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融化在这炽热的光芒之中。
小区后门的道路狭窄而安静,一辆骚包的兰博基尼大大咧咧地停在门前,车身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车后铺满了浅绿色的龙胆玫瑰,那娇艳欲滴的花朵散发着迷人的芬芳,与跑车的奢华相得益彰。
驾驶室里的帅哥戴着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截精巧的下颌,线条优美,犹如雕塑一般。
路过的行人不由都频频回头多看几眼,眼中满是惊艳和羡慕。
众所周知,人是铁,床是吸铁石。
谢二公子此时困得直打哈欠,眼睛里泛着泪花。
他扶着墨镜擦了擦眼泪,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几分钟后,一道窈窕的身影从小区院内缓缓走来。
谢淮楼余光一瞥,立刻像被打了一针兴奋剂一样清醒了过来。
他坐直身体,可半秒钟后,他又察觉到这个坐姿太过乖巧,于是又立刻弯了下去,还把一只胳膊随意地搭在车门上。
趁宋春庭还没走近,他赶紧点了根烟,深深吸了一口,吐出一个烟圈。
此刻的他,活脱脱一个港片里的古惑仔大哥,拽得二五八万,装逼装得连亲妈见了都想打他。
谢淮楼嘴里叼着烟,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鲜花、跑车、英俊型男,他坚信,天底下没有爷泡不到的妞儿。
我可太天才了,他得意地想。
果然,宋春庭淡然地穿过护栏小门,一步步朝跑车走近。
谢二公子清了清嗓子,正要说话,心中满是期待。
然而,只见仙女从车旁经过,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施舍给他,绕过兰博基尼,直接穿过了马路。
谢淮楼正打着第 N 个哈欠,猝不及防地呛了一口烟。
“咳咳咳……”
她她她……她他妈的是瞎吗?!
谢淮楼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挫败感。
太阳逐渐升起来了,那炽热的光芒毫不留情地倾洒下来,晒得人口干舌燥。
宋春庭一脸漠然地朝前走着,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谢淮楼则开着他那辆耀眼的兰博基尼,不踩油门,缓缓地往前溜着。
胡同口狭窄得只能容两辆汽车并排通过,很快,身后就堵得水泄不通。
喇叭声此起彼伏,叫骂声也不断传来,对面方向的来车慢悠悠地驶过,车上的人纷纷拿出手机拍下这仿佛能上微博热搜的一幕。
谢淮楼的后方车辆绕到旁边,降下车窗,愤怒地骂了一句。
“臭傻逼!”
而平日里超凶超暴躁的谢二公子今天却一反常态地没有计较。
他懂,他懂,他非常懂。
机智如他、聪慧如他、懂女人心如他,他只花了半分钟就从惊诧转为理解。
一看见豪车玫瑰就乖乖上车的,不是外围小妖精就是野模小妖精。
像这种拿了“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剧本的好姑娘,不经历个九九八十一难,他怎么能泡到手呢?
谢淮楼在炎热的空气中开着敞篷车,静静地跟在宋春庭身后。
如果他此时开口说话,必然是。
“姑娘你记得我吗?昨晚陪你回家那个?让你晚上别再走这条路的那个?我们更早之前还见过面,便利店,你帮我买过一个打火机,‘催你妈逼催’那个。”
……
那他就是一只烦人的蝉
比如这种人——“美女在吗?”“在吗美女?”“美女视频呗?”“美女发张自拍呗?”
如今,舞台、灯光和话筒都已就绪,他得扮演浪荡公子尽心尽力演完第一场戏。
于是,他开着限量款跑车,慢悠悠地跟着仙女穿过早高峰时段繁忙的马路,最后停在路边摄像头下。
他大大方方地让交警贴了张违章停车的条子,平静且意味深长地目送仙女消失在地铁站口。
铃铃铃——清脆的下课铃声如欢快的小鸟一般,瞬间响遍了清华园。
上午的最后一堂课结束了,各教室的学生们如潮水般鱼贯而出。
最先抱着书本离开教室的学生一推开门,登时如被施了定身术一般石化了。
只见走廊上站着一队极其浮夸的厨师队伍,他们生怕人认不出来似的,身着洁白的厨师服,戴着高高的厨师帽,打着鲜艳的花领结。
最前方的皮衣帅哥谢淮楼,带着一干端着盘子、推着餐车、手持玫瑰、蜡烛和香槟的小弟们。
那气势,仿佛自带《乱世巨星》的 bGm,大摇大摆地走进了 11 教室。
“宋老师辛苦了!中午吃点好的,补补脑子。”
谢淮楼的声音在教室里回荡。
宋春庭站在讲台上,闻声淡淡朝门口望了一眼,便又低下头,继续不紧不慢地收拾书包。
她没有惊讶,也没有尴尬,好像谢淮楼的一切疯狂举动都与她毫无关系。
谢二公子不羞也不恼,他心里清楚,想和人家谈恋爱泡到手,就得按步骤演完这沙雕苦情剧。
他潇洒地一招手,大厨们便井然有序地走进教室。
正巧这时,学生们拥挤着出门,双方狭路相逢,夹在了门口。
谢淮楼这个装逼没有眼色的祖宗,既不怕添乱,也不怕被人踩脚。
他就那么风骚地靠着门框,把墨镜往头顶一掀,露出那张绝美的脸。
他冷白的皮肤被汗水浸得略微发粉,眉眼乌黑如墨,眼眸深邃似潭,牙齿洁白,嘴唇红润,美得雌雄莫辨。
“别拍别拍!”
谢淮楼指着教室里那些还没走出去的学生说道。
“你们宋老师害羞不知道吗?”
教室里瞬间爆发出“哦豁”的起哄声,男生女生们哄笑着,暧昧的眼神在两人中间扫来扫去。
大概是宋春庭和学生们的距离太远了,竟然没有一个人出言开老师的玩笑。
学生们一边笑着,一边好奇地打量着谢淮楼和宋春庭,仿佛在观看一场精彩的爱情戏剧。
而宋春庭依旧淡定自若,仿佛周围的喧嚣都与她身处两个世界。
厨师侍者们手脚麻利地摆好了桌椅,铺上了精致的桌布,分分钟变出了一场浮夸又神经病的烛光午餐。
然而,宋春庭背着单肩包,面无表情地擦过门口站着的谢淮楼,径直向外走去。
“宋老师去哪儿?”
宋春庭的声音依旧淡淡。
“食堂。”
“食堂好,食堂好,这玩意儿吃不惯就不吃。”
自认为拿了二逼红三剧本的谢二公子当然理解,浮夸只是形式,真正交心是在夜市地摊儿。
他果断向“小弟们”一摆手,说了一句。
“你们自己处理了吧。”
便大步流星地跟在宋春庭身旁朝走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