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淮楼不在的日子里,宋春庭的日子照常过着。
但或许是上天怕她无聊,非要在平静的日子里给她找点事情。
风来了就该起浪。
而这个浪就是宋春庭的妈。
宋春庭的妈原名叫李齐兰,后来她嫌这个名字太土,改成了李缘曼。
缘曼,圆满。
可惜,终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当初拉着她走的那个开大奔的男人,如愿被她收入囊中,原配死了之后,她成功上位。
有了结婚证,李齐兰以为能保她后半生无虞。
谁知道那个男人财运亨通,寿命却这么短,她嫁过去十年后,那男人就死了。
还留下了一个儿子。
儿子比宋春庭大两岁,从她进门那天就不待见她。
无论李兰齐怎么示好,他都不接受,对她的冷嘲热讽更是家常便饭。
那个男人倒是还算有良心,大部分财产留给了自己唯一的儿子,但是也给李兰齐留了足够的钱养老。
只是……
宋春庭听着李齐兰的故事,无聊地拨弄茶桌上的茶杯把。
“所以,你现在找我,是想让我给你养老?”
李齐兰的眼角已经添了不少皱纹,宋春庭以为她这样死了老公的富家太太,会天天做美容保养自己,可现如今看来,也不尽如此。
“我不指望你给我养老。”
宋春庭淡淡地“嗯”了一声,对此既没有惊讶也没有松了一口气的释然。
“我只是想……这么多年我都没尽到做母亲的责任,现在……希望能有这个机会补偿你。”
宋春庭斩钉截铁地说。
“我不缺钱。”
她自己赚的钱就够养活自己和谢淮楼了,何况还有奶奶留下的房子。
“我知道。”
李齐兰摸了摸自己的长发。
这么多年过去,她还是钟情于波浪卷发。
“我听说,你收养了齐悦的孩子,那是个男孩吧。”
提起谢淮楼,宋春庭的脸色温和下来:“嗯。”
“他今年读大学了吧?”
“嗯。”
“当初我也不知道,如果我知道的话,我肯定会阻止你。你自己都是个孩子,怎么还能养个孩子啊?”
宋春庭弯起嘴角,这样的戏码实在过于平淡,平淡到她甚至提不起兴趣反驳。
收养谢淮楼的时候,宋春庭已经不算孩子了,但当时她离开时,宋春庭可是个实打实的孩子。
现在扯什么舐犊情深,早干嘛去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李齐兰绝不会只是想和她叙家常,绝对不是想关心谢淮楼,宋春庭只需要等,等到她愿意说实话。
果然。
“那个孩子上大学了,你现在总可以考虑考虑自己的事情了。”
“我的什么事,是得等谢淮楼上大学之后才能考虑的?”
“你一个单身姑娘,养着这么一个孩子,你知道外面都怎么说吗。现在他上大学了,也可以搬出去住了,你应该考虑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难道你想一辈子一个人吗?”
图穷匕见。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该随便找个男人嫁了?”
“不是随便找个男人嫁了,而是要找个好男人嫁了。”
“比如说?”
“比如说你长安哥。”
“呵”,这是宋春庭自见到她之后的第二声笑。她把这三个字在嘴里咂摸了一遍。
“长安哥。”
就是她那个天敌一般的继子。
“你不要这样的态度,妈妈……我也是为了你好。长安这个条件,绝对配得上你。他的家世,人品和实力都是顶顶上的,只是这些年耽误了,才一直没成家。”
“被谁耽误了?”
宋春庭毫不忌讳。
猜也能猜得到,风流的爸,早死的妈,黑心的后妈,这样的孩子为什么不想结婚?被谁耽误了?
“你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我相信你们两个见面以后,肯定会投缘。他也是个……特立独行的小孩。”
“这么说,我在你看来也是小孩?”
“你在我看来,永远都是小孩。”
演的真好,怕是把自己都感动了。
“我想安排你们见一面,你先别急着拒绝……”
宋春庭抬起眼,李齐兰看着这双像极了自己的眼,一时怔住。
宋春庭刚低头回了条消息,谢淮楼现在正经历期末考,每天忙到没时间打电话,只能发几条消息。
最后一条是“想你想你想你,马上就要见到你”。
宋春庭问了他回来的日期,他还没回。
宋春庭因为谢淮楼的笑还没消下去,对上李齐兰,倒不似刚才那么冷冰冰。
“谁说我会拒绝。”
她也学着李齐兰拂了拂自己头发,她的头发是长直发,但却比李齐兰更加风情万种。
“你直接发信息告诉我见面时间和地点,我会去的。毕竟,这是……妈妈的好意,不是吗?”
宋春庭喝下最后一口茶,起身走了。
走出茶室,抬头看去,天空灰蒙蒙地压下来了。
快下雪了。真快。
李齐兰把宋春庭的联系方式给了顾长安,但是对方迟迟没联系她。
宋春庭也乐得清闲,平日工作之余便是逛街给谢淮楼买东西。
这件衣服好看,适合他,这个玩偶好可爱,也适合他。
在期待中度过的日子,每一分每一秒都幸福。
谢淮楼马上要回来的前一天,宋春庭收到了顾长安的消息,约她在家附近的小酒馆见面。
此时距离李齐兰把自己的联系方式推过去已经整整半个月,宋春庭的耐心消耗殆尽。
但她还是去了。
必须在谢淮楼回来之前解决这个麻烦,省得夜长梦多。
“晚上8点,过时不候。”
宋春庭发完信息,开始琢磨晚上该穿什么。
该穿什么,才能恶心到她这位“长安哥”。
晚上8点,宋春庭拿着自己路上买的新出炉的蛋挞,走进小酒馆。
附近这几家的酒馆老板,都与她相熟。
点了点头,算作打招呼。
“楼楼该回来了吧?”
“明天呢,等他回来我们一起过来喝酒。”
“行,到时候给你们打八折。”
“谢了。”
宋春庭从花里胡哨的纸袋里拿出一盒蛋挞递给老板。
“新出炉的,还烫嘴呢。”
宋春庭叼着半个蛋挞往里走,走到8号桌。
有些人,仅仅从背影看,就能看出是个帅哥。
顾长安察觉到有人在背后盯着自己看,回过头看,便看见一个穿着宽松深蓝色卫衣,扎着马尾的姑娘,嘴里还叼着半个蛋挞。
应该就是她了。
他站起来,宋春庭打量,比谢淮楼还要高一点。
没事长那么高干嘛。
“你好,顾长安。”
“宋春庭,我们是一家人啊。”
宋春庭咽下去最后一口蛋挞,递过自己还油乎乎的手。
顾长安连眉头都没皱,握住她的手。
出乎意料,宋春庭还以为他会转身就走呢。
顾长安穿了一身蓝色的条纹西装,和他的装扮比起来,宋春庭随意得像是去菜市场买菜的大爷。
“吃蛋挞吗?”
宋春庭拿出盒子递过去。
顾长安摇头。
“好吧。”
宋春庭收到意料之中的拒绝,拿出纸巾包住蛋挞开始第二个。
“你和我想的……一模一样。”
顾长安开口说道。
宋春庭嘴里还嚼着蛋挞,说话还字字清晰。
“彼此彼此。”
“哦,原来你想象中,我也长这个样子?”
“长什么样子不重要。”
宋春庭见过那个开大奔的男人,不算丑,但实在有钱。
这样的男人娶的妻子,不说沉鱼落雁,也该是八十分以上,生的孩子从小锦衣玉食,更不可能丑到哪里去。
“我说你的穿衣打扮,还有……”
宋春庭眯起眼。
“说话这种倒人胃口的语气,都挺符合我对你的想象。”
顾长安没有丝毫被冒犯的愠怒,反而勾起嘴角笑了。
“彼此彼此。”
“李姨说你也还没结婚,你还收养了一个孩子?”
宋春庭皱起眉。
“没收养。”
谢淮楼的身份至今还在谢家,她十六岁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真越过法律,去收养一个婴儿。
“还有,他不是孩子。”
“多大了?”
宋春庭解决完第二个蛋挞,用舌尖抵在后槽牙,发出啧啧的吮吸声。
“长安哥。”
她歪过脑袋,眯起眼,在小酒馆刻意的暧昧氛围中,倒是别具一格的凌厉。
“我记得你不是搞人口普查的吧,怎么,对我的生活这么感兴趣?”
宋春庭拿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
“你问了一个问题,也该轮到我了。”
她的眼神挑衅。
“你为什么要来见我?”
宋春庭来见他,一是为了摆脱李齐兰,按理来说,她不该来,答应了李齐兰一个要求,对方就能蹬鼻子上脸提出更多要求。
但是谢淮楼即将回国,宋春庭不希望让他面对这些破事。
必要时刻,缓兵之计还是有用的。
二则是因为……
“我只是好奇。”
顾长安没撒谎。
顾长安还记得李齐兰登堂入室的那天,老头子高兴地在饭桌上多说了许多话。
“那个小姑娘,真有胆量,那么结实的车标,她用砖头打断了。”
顾长安才知道,宋春庭用砖头打断了老头子的大奔车标。
他往嘴里机械地填着米饭,当时就想,终有一日,他要见见这个小姑娘。
他的羽翼未满,还不能脱离老头子的钱生活,还要为了自己的妈妈忍气吞声。
但是那个比自己小两岁的小姑娘,居然敢做了他想做的事。
“你说这个啊?”
宋春庭想起那个红砖头,那时候红砖头还好找,现在可难了。
“不是我砸的,是我雇人砸的。”
“勇气可嘉。冲着这件事,我们该喝一杯。”
“不想喝。”
宋春庭扯了扯自己的马尾,扎得太高了,她头皮疼。
门口的风铃又响了,老板抬头看去,张大了嘴巴。
“你怎么今天回来了?”
宋春庭两根手指揪起自己的卫衣前襟。
“这件卫衣,是我们刚才谈起的那个小孩的。那个小孩,也是我男朋友。所以,咱们也别继续恶心对方了,直接散了,好吧?”
这倒是顾长安没想到的,他一时愣住。
他只是因为好奇,宋春庭能看出来,对方也没有那个意思。
她干脆摊牌了,起码以后别再来烦她了。
宋春庭谈起谢淮楼时,脸上总会被笼上一层暖光。
可是那层暖光,在她抬头后随即碎成冰碴儿。
原本应该明天才回来的人,此刻就站在宋贝币五米之外的地方,一双大眼控诉着宋春庭。
“我靠!”
宋春庭:你听我说.....
小狗:我听你狡辩。